借宿 (稚鲲)

厉阳看了眼颜言，笑说：“叔叔，蟑螂我是没看见。但晚上好像有老鼠，就在墙根边上，咔嚓咔嚓的，跟人嚼薯片的声音一模一样。”

危琴瞪了女儿一眼：“言言，你是不是背着大人又晚上偷吃零食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吃这些垃圾食品，容易发胖还长不高。你看看你自己的腰，看看自己的个头……”

“妈！”颜言羞惭，真恨不得在餐桌上开条缝钻进去。明明她就是个体态正常的青春期少女，在她艺术家老妈的眼里就成了矮胖墩、土肥圆。

她一提腰，一桌子的人都来看她的腰，她真想一把生石灰撒回某人的眼睛里去，看什么看，笑什么笑，没见过水桶腰啊！还告状，小人！

凭心而论，颜言的腰绝对称不上水桶，玲珑有致带着一点点少女的丰满，厉阳不懂品味女性的身段，只是直觉比危阿姨的细柳腰更看得顺眼，但他大力支持危阿姨这种无情打击颜言身心的伟大精神！

“……真不知道你们学校怎么会选你去领舞，没其他女孩儿了吗？君诚，你过会儿去颜言房间好好检查检查，她下个月要表演，一颗零食都不能吃。”

“妈！”颜言顾不上面子了，极力抗争：“学校老师都没说我胖。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

颜君诚忙在桌子底下轻踢了女儿一脚，没留神也带到了旁边的厉阳，忙冲他抱歉地笑笑。

颜言看了看她爸爸，颜君诚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怏怏闭嘴。

“你还想说什么？吃垃圾食品你还有道理了？妈妈这样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见我去干涉你们班别的同学。还有厉阳，以后周末也要早睡早起，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你真是发育长个子的时候。”

危琴很不满女儿的顶嘴，女儿小时候还蛮乖巧的，越长大越不听话，长的也不像自己。

厉阳无辜摸了摸鼻子，嘻嘻笑：“知道了，危阿姨。”在他心里，家长训话嘛，先应承下来再说，执不执行另说呗。

危琴满意地对厉阳点点头，“颜言，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为人子女应有的态度，不要辜负妈妈的苦心。”

颜言听得心里冒火，不敢再跟她妈犟嘴，就恶狠狠地把罪魁——厉阳瞪着。

厉阳被颜言凶狠的眼神煞到，他心想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受某人牵连白挨了一脚又不让睡早床，倒转头来还要被某人记恨，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第15章

在危琴和颜君诚的眼里，颜言和厉阳两个孩子称不上多么不对付，但离团结友爱显然还差了一大截儿。

每天一早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门，哪怕距离不远，也从不结伴而行。晚上一样鬼鬼祟祟、避人耳目地绕到校外颜君诚的车上。

自从厉阳住进他们家，颜言就强烈要求颜君诚把车停在距离学校两个街区外等他们，学校改到了8点半放学也不松口。

颜君诚很无奈，跟女儿做思想工作：“言言，你是对厉阳有什么看法吗？他背着我们欺负你了？”

“怎么会？”颜言这点还是拎得清的，本来嘛，厉阳是父母朋友的孩子，能寄存到他们家，说明关系很好，她不会给他胡乱栽赃。

“我对他也没什么看法。”

“那你怎么不让厉阳跟你一起上学？”颜君诚笑眯眯地看着女儿，“我都问过厉阳了，他说是你嫌弃她。跟厉阳一起上学不好吗？他毕竟是个男孩，有他跟你一起爸妈也放心些。”

颜言：……

原来他爸在这儿等着她呢，什么叫她嫌弃他啊！

“我怎么敢嫌弃那个大少爷？”

“颜言！”

“爸，我是说真的。你别管我们这么多事行吗？以前他没来我一个人上学不也好好的吗？”

“话是这样说，但毕竟有他在。况且，晚上爸爸还是到校门口来等你们吧，太不安全了。

“爸爸，你这样。学校要传我和他的流言蜚语的，到时候你女儿就别想在学校过安生日子了。我会成绩下滑高考失利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在家啃老一辈子的。你不害怕吗？”颜言有一火车皮的理由。

颜君诚好整以暇：“区区一个你，啃老一辈子也没什么，爸爸养得起！”

“爸！”

“好了，这件事情爸爸不能惯着你。事关你的安全，你就听一回话吧，早上别出去那么早，等厉阳一起，晚上再和他一起到校门口来。”

“我不同意！”

“就这么说定了。”颜君诚拍拍屁股已经往外走了，“爸爸每星期帮你偷偷留一包薯片一块巧克力再加一袋梅子，你乖乖的啊。”

久不吃零食的颜言听到这几个词，口腔里自动分泌唾液，抗议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变成了：“还要一大袋鸭脖子和毛豆。”

“成交！”颜君诚走回来几步跟女儿击掌盟誓。

颜君诚走了半晌，颜言才回神，抓狂地揉弄自己的头发“你啊你，你妈也没错骂你，就坏在了这张嘴上！”

第二天，颜言跟平日一样风风火火地对付完早餐，拿上书包就要往外走。

颜君诚叫住她，“等厉阳一起，别着急，时间还来得及。要再喝碗小米粥吗？”

颜言摇头，脸色黑黑地坐回椅子上，书包被她抱在怀里，是准备随时出发的姿势。

厉阳好整以暇地吹着碗里滚烫的粥，小口小口秀气地抿着，就着对面某个人的黑颜下饭，香得很！

“叔叔，你这馒头片是裹了什么炸的？好香呀！”

“里面有芝士片，嘿嘿，你危阿姨和颜言吃不了这些，专门给你做的，你都吃了吧。”

颜言瞅了一眼桌上的黄金馒头片，外面裹了鸡蛋牛奶液下锅煎过的，很香。但颜言从小吃到大，也就不那么稀罕了，最近她要跳舞表演，又遭危琴耳提面命，自觉少吃高热量食品。

但颜君诚竟然创新了菜式，在里面放了好吃的芝士片。

颜言自认为不动声色，但在别人眼里大概就是一个眼巴巴瞅骨头的小狗。

“颜言也再来一块吧。”颜君诚善解人意地主动“塞”给她一片，“你妈妈上楼去了，不知道，赶紧吃了吧。”

颜言简直要热泪盈眶，这既是浓浓的父爱啊。

酥香软脆的馒头片陪着浓郁香甜的芝士，简直好吃到难以言喻，颜言万分珍惜地小口吃完，实在抵不住诱惑，左右瞄了瞄，爸妈都不在，筷子又迅速地往盘子里最后一块伸去……

厉阳用筷子压住了她的，“哎，我还没吃饱呢。你一个吃过了早饭的跟我抢什么 ？”

颜言懒得跟他废话，用一只筷子挑开他的，另一只筷子直接去插。她自小筷子使得好，不到一岁就能熟练运用，自认不会输给厉阳。

厉阳眼看要糟，直接用手抓起盘子里的馒头，送进嘴咬了一口。

颜言：……

她惊呆了！

用后来流行的话说，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厉阳看她的眼神可怖，讷讷地捏着咬了一口的馒头，道：“要不，我分你一半？”

颜言闻风而退，表情更加恐怖，“你自己吃吧。”

厉阳一边品味着剩下的半个馒头片，一边大言不惭，“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想你一个女孩子，还要上台领舞。你妈妈都说了，让你少吃点，减减肥。你又不像我，又不爱动，热量没地方消散，不少吃点怎么行……”

颜言真想把这个人的头按进他面前滚烫的粥里面去啊！

她按捺着性子：“你能快点吃吗？吃个饭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你是小姑娘吗？”

“那你跟啃猪食一样风卷残云就是小姑娘了？”

“你！”颜言气结。

“你爸爸还托我在路上照顾你呢，唉，真是不情不愿啊。谁乐意带个小尾巴上学呀？”厉阳看着她洋洋得意地小声嘀咕。

颜言正待发作，颜君诚从厨房出来了。

厉阳一副好哥哥的样子：“颜言，谢谢你等我，以后我会尽量早点起床，配合你的时间。我们走吧。再见，颜叔叔。”

颜君诚眉开眼笑地看着他俩：“赶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厉阳亢奋地：“叔叔，晚上我想吃水煮鱼。”

“酸菜鱼可以么？颜言妈妈吃不了太辣的。”

“当然可以，谢谢叔叔。叔叔拜拜。”

“爸，再见。”——这是颜言闷闷的声音。

上学路上其实和往常并无二致，颜言自然不会理厉阳这个跟她有夺食之仇的人，厉阳也不会自讨没趣来招惹她。

地铁车厢内，两个人一个抱着根杆子闷头看着地板，一个插着耳机斜靠在车壁上，遥遥以对。

视线范围内，跟他们俩穿着一样颜色校服的还有好几个，零星散落着。

颜言突然觉得每天跟厉阳一起上学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不过是视线范围内里多了一点熟悉的背景色罢了，略略松松眼皮子就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