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媛姐。”
“谢什么,都是应该的。”
隋心没有接话,心里却在想,都是应该的,应该什么?
直到这会儿,她才突然发现,原来秦媛讲话这么艺术,这么的耐人寻味。
或者说,是她一直刻意忽略了。
——
方町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淡淡的光从那片布料中透进来。
床上有一片鼓起,是正躺在上面休息的他。
隋心进屋后,先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端过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沿坐下,正想抬手去摸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
下一秒,就被半路杀出的一股力道截住了。
方町已经睁开眼,冷冷的望着她。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一下子被他拽上了床,热吻密密麻麻的笼罩下来。
隋心边躲边喊道:“方町,你放开我,我有话要说!”
“放不开了。”方町一语双关,将她死死地按在床铺里,双手飞快的探入她的毛衣下摆,四处搜刮。
那软绵温热的触感,几乎将他的手至融化。
隋心蹬着挣扎,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可是他压制的很彻底,她的力道全都反弹回来,手腕疼得咯咯作响,胸腔里的空气也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喘不过气。
直到空气中响起一道布帛撕裂的声音。
隋心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也有一根筋应声断裂了。
情急之下,她终于挥出那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刺穿了空气。
方町的头已经偏向一边。
他却没有因此被激怒,反而急速冷静下来。
顿了两秒,嘴角蓦然勾起,他笑的讥诮,扭过头来时,那目光深沉而恶毒:“如果对象是他,你还打得下手吗?”
这大概是方町说的最错的一句话了。
尽管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覆水难收。
下一刻,隋心就将身上的重量推开,翻身坐起。
方町也没再纠缠,坐在床沿,有些挫败的拨了一下头发:“正常的男女关系,都是这么亲热的,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
只是这句话,却没有起到丝毫补救的作用。
隋心瞪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是么,我还以为不正常的男女关系才是这样。”
方町没有说话。
隋心又道:“不如我替你说了吧。你想知道,昨晚我和钟铭有没有做那回事,对么?”
话音落地,但见方町眼神微眯。
她从不知道,那双招人的桃花眼一旦发起狠来,是这么的骇人。
“我告诉你,没有。你会信么?”
顿了一会儿,方町自嘲的笑了。
然后,在隋心的注视下,他缓缓别开脸,声音很轻的说:“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钟铭。你第一次接吻,是钟铭。你第一次下厨,是钟铭……”
隋心忍不住将其打断:“方町,你一定要这么比较么?你比不完的。”
“是,我是比不完,我每次都输。”方町抬手拨了一下头发,笑容极冷。
——
沉默,在彼此之间滋生。
直到隋心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一样,你不会输。”
方町抬头时,只见她已经站起身,脚下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帘前,抬手用力一拉。
那窗帘布向一旁甩去,下摆滑出流水般的线条。
夕阳的余晖一下子透了进来,洒满了半间屋子。
隋心轻笑的侧脸,沉浸在那暖橘色的光中,竟不像是真的。
“我没有和钟铭一起看过日落。”
话音落地,方町不由自主的从床上站起身,身上睡衣已经皱皱巴巴的,领口敞开露出一片锁骨。
他光着脚走到隋心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要被那抹笑容吸进去。
“方町。”隋心轻声唤道,伸手握住他的。
他的掌心还在发烫。
然后,她的声音就迎向他的耳畔:“咱们,分手吧。”
方町的手掌一下子收紧,牢牢将她握住。
那力道,一点都不像是在病中,出奇的重。
那双桃花眼里,也融入了血丝。
隋心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笑了:“你我都很明白,就算再过十年八年,钟铭也永远都会在你我中间。因为你和我的心里都有他。心里的影子,又怎么拔的掉呢?”
方町手心的温度已经开始冷却,望着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只听到自己说:“用不了那么久,我就能让你忘了他。”
又是一句他们都知道不可能兑现的承诺。
“不过可惜,就连分手,你也不是我的第一次。”
隋心的语气依然很淡,毫不犹豫的戳破了挡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海市蜃楼轰然倒塌的瞬间,残烟四起。
其实她以为自己会心疼的。
“你和秦媛,不是也已经开始了么?”
再抬眼时,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静静等待方町的反驳。
然而,方町的手掌却蓦然一顿,瞪着她的那双桃花眼里,也融入了一丝狼狈,这几乎是默认的姿态了。
直到那双眼渐渐被沉默吞噬,陷入了死寂,犹如深夜的海面。
她也终于听到了心里那苟延残喘的一角,在临死之前发出的呜咽。
她笑出了声,听到自己说:“是,我是对钟铭不能忘情,而且我一向对感情有洁癖。方町,你熟悉我的前史,我又何尝不熟悉你的?分手,对大家都好。”
如果说分手的一方,注定要做恶人,那不如就让她来做。
Chapter 64
圣诞假后隋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卓越递交辞呈。
陈复没有挽留她,他好像对此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说:“既然你是秦总亲自指派的,你的辞呈,最好也要亲手交给她。”
隋心颔首,脚下一转,就上了秦媛所在的楼层。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秦媛的办公室,屋内布置就和秦媛这个人的性格一样,冷色调像是杀伐决断的男人,一些温和的摆设又不失女人应有的柔情。
隋心也没做什么铺垫,直接把辞呈摆在秦媛的办公桌上。
见到辞呈,秦媛未露声色。
秦媛早就预料到这一步了,打从隋心踏入卓越的那天起。而且经过数日的相处,她也将隋心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隋心藏不住什么心事,做事也一是一二是二,直来直去不懂转圜。
“辞呈我收了,辞职我也批给你。”秦媛坐在办公椅里笑了一下,指向前面的会客椅示意,“最后坐下来聊两句吧。”
隋心没说话,坐下时,只听到秦媛这样问:“你是因为方町才走的?”
“不是。”隋心抬眸,着实没想到秦媛有此猜测,但转念一想,也有道理。
她和方町分手的事,已经在卓越里传开,方町和秦媛关系暧昧的猜测也有人在私下里聊,或多或少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大股东的女儿兼集团副总,和负责采购的方总牵手,小职员实习生自然要黯然退场,这似乎是大多数人心目中故事的走向。
隋心并不排斥这个走向,也不觉得委屈,这两天静下心来想了很多,越发看清楚一些事。
若非这次联谊度假,将每个人都逼向了绝路,她也不会这么快发现,其实她和方町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结果。
这远远不同于她和钟铭的无疾而终。
她和钟铭,是因为彼此了解,彼此着想而分开。和方町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步,好像了解,却又了解的不够深,好像为对方着想,却又都不肯放下自私的一面。
秦媛,不过是充当了一回放大镜,让他们看清事实。
有些人,注定不适合。
有些人,即使适合也注定不能结合。
——
思及此,隋心开了口:“我来卓越,是为了锻炼自己,所以我一直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还让我直接参与到一线的合作谈判。我离开,不是为了方町,更不是因为感情上的纠纷,只是因为我已经完成了工作。一会儿我踏出这个门口,就代表我要和卓越,和钟氏的一切,划清界限。”
顿了一秒,她自嘲的笑了:“不过我不会说什么要脱离这个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傻话,珠宝这行我很喜欢,如果可能我会继续做下去,将来指不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帮我沉淀。而且,我也想专心投入到专业里,其它的事暂时不想理会。”
其实这番话,隋心本没打算和秦媛说的,一来没必要,二来纯属浪费时间,她们是路人,因为方町才有了交集,现在自然也要桥归桥路归路。
秦媛有些诧异,半响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打量这个小姑娘。
一个人到底会不会在一夕之间突然成长?
呵,她从来不信。
可是不可否认,这个小姑娘和两个月前来公司那会儿相比,的确成熟也成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