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还在看她的资料。
“十年前失去了母亲和弟弟?被绑架过?也就是说,有些事,你积压在心里快十年了,”爱丽丝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但这些你都跟李老师说过了,这说明说出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难。也就是说……你心里还有其他事?”
“我不想说,”季薇的眼神有些涣散,“或者说,是我的记忆一旦触及某些事,就拒绝提供信息。”
“行,”爱丽丝也靠在了椅背上,“季薇,你相信催眠吗?”
“催眠?”
“对。我们来试
试催眠吧。”
“……好。”
爱丽丝让季薇躺下来。
“你看着这个吊坠,慢慢地……放松你的身体……然后你会觉得疲劳……季薇,你很累,你很想睡……”
“闭上眼,对,慢慢地闭上你的眼……”
“现在,你身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周围是清新的青草味,抬头是碧蓝无云的天空……你的身体现在很放松……”
观察着季薇的反应,爱丽丝继续说道:“季薇,除了蓝天,你还看到了什么?”
“乐乐……”季薇的脸上展现了一枚淡淡的笑容,“是乐乐……乐乐回来了……”
后来很多年,她很想见乐乐,然而即使是在梦里,也再也没有看见过。
乐乐就像她突然消失在她身边似的,再也没有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就算思念成灾,她也无法再梦见自己想见的人。
而在这被催眠的世界里,她再次见到了牧乐乐。
那一刻,她的睫毛被打湿了。
“乐乐是谁?你的朋友吗?”
“恩……”
“为什么说她回来了?乐乐去哪儿了?”
“乐乐……”她的声音哽咽。
“说出来,乐乐去哪儿了。”
“大火……好大的火……”她的手开始微微地动着。
“为什么会有大火?”
“停下来……救火……不要……乐乐……”季薇已经慌乱地哭了起来,想要挣扎却挣扎不了,“妈妈……小辰……回来……不要走……不要走啊……”
“放松……季薇,你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醒了,那些不是真的。你又回到了草地上,闻闻青草的味道。”
随着爱丽丝的催眠,季薇的脸上还有泪,但她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现在你又看见了什么?”
“Janet把火把交给了我……”
番外 薇薇一笑很倾城(63)
“现在你又看见了什么?”
“Janet把火把交给了我……”
“Janet是谁?为什么把火把交给你?摹”
“她很害怕地看着我……她不停地跟我说她错了……才”
“谁?Janet吗?”
“不是,一个坏人。”
“然后呢?”
“她被截肢了……远远地……我看见她在废墟里向我爬过来……她给我磕头,额头都磕破了,都是血……她求我放过她……”
季薇忽然就笑了:“但是我没有……我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把火把丢了进去……我看见她在火海里挣扎,打滚,尖叫……我亲眼看着她被活生生地烧死,就好像梦里面乐乐的样子……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她说着,眼角却流下了泪水。
爱丽丝听了都一愣。
真的只是轻微抑郁症吗?
她说的似乎还只是一部分,更多的事积累在一起将近十年的话,情况恐怕挺严重了!
爱丽丝并不知道,季薇能撑到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
“季薇,你真的开心吗?”爱丽丝问,“这么做,真的让你开心了吗?”
“不开心……好多个晚上我都梦见她凄惨的叫声,近在咫尺,更真实,更恐怖……不开心……因为乐乐没有回来……就算我为她报了仇,她也回不来……但我不后悔……”
“闻到青涩的青草味了吗?现在你又回到了草地上,你还看到了什么?”
“阿城……”
“谁是阿城?”
季薇没有回答,只用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来回答。
“我好爱他。”
“那么他爱你吗?”
“他爱。”
“你们在一起了吗?”
笑容渐渐地消失……
“阿城走了……”季薇的声音轻轻地,“他和乐乐一样,再也没有回来……我想不起他笑起来的样子了……好久远……——是他……他又来了!”
她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
“谁又来了?”
“恶魔……”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他是恶魔……好可怕……他丢下我一个人……我好怕……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慢慢说,他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个人?”
“游轮……他强迫我……我抓着他的吊坠……挣扎……它掉进了大海……找不着了……好黑……我怕……我求他……”回忆让她无助地哭了出来,“我拍打着船舱的门……喊破了嗓子……好可怕……好冷……救我……救救我……”
她很激动。
“季薇,大海很平静是吗?你看见了碧蓝的天空,你躺在甲板上晒着太阳,很惬意。游轮慢慢地靠岸了……你到家了……现在慢慢地睁开眼……”
季薇睁开了眼。
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季薇有一瞬间的发怔。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有印象。
很清晰。
仿佛幻灯片一样,很多事都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
类似于幽闭恐惧症的后遗症,是被景博幽禁了一天一夜后留下的。
他明知道她怕,却还是将她关进船舱里,任她哭任她喊。
那是对她弄丢了他项链的惩罚。
那条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项链,最终掉进了茫茫无边际的大海里再也找不回来。
她想,他没有让她给项链陪葬,已是对她最大的饶恕。
那晚她在船舱里几乎死掉。
无法呼吸,冒冷汗,全身痉挛……
甚至是毒瘾发作。
那天她穿着他为她定做的高级手工晚礼服,设计师自作多情地嵌了九十九颗天然钻石,寓意长长久久。
晚礼服拿到他们面前时,席城缄默没有说话。
季薇想,他大概在思考该给设计师什么样的惩罚吧。
她把钻石扣出来,划破自己的肌肤,用血的味道来缓和精神上的痛苦。
那一晚,她再一次濒临死亡。
那是半年前的事。
而从那时开始,她开始像一个失去了所有赌注孤注一掷的疯子,无所谓自己结局怎样。
他放她走也好,不放她走也罢,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终于知道她没有恨她入骨,是因为他不曾让她真的绝望到谷底。
而那晚是的。
她一个人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绝望,从安好到濒临死亡,那段折磨漫长的时间……
谁也没办法理解她当时的感受,生不如死,甚至是最后连死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生命值一点一点地被抽去,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一的时候,他又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死去的过程折磨她一次,活过来的过程又是一次。
她一直都知道,活生生的自己,也比不过一个已死的人。
爱丽丝递过去纸巾:“你心里真的积压了太多事了,应该早几年就来看看的,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以后你有时间的话,就多来几次,我们聊聊天。”
陪病人聊天,是最好的方式,自然,一般病人都不会拒绝。
“刚刚……”
她有感觉她一直在说那些事,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停下来,爱丽丝问什么,她就老实地回答什么,没有隐瞒的念头。
“你放心吧,来我这里的不乏名流人士,不止你一个,这些事,不会从我这里透露给外界知道的。”
言下之意,如果被外界知道了,也一定不是从她这里,那她没有办法阻止。
“你尽管放心吧。”
季薇点了点头,算是信她了。
能在这里立足这么久了,一定有她经营的特点,保护病人们的隐私,那是重中之重,否则,早有人上诉了。
“好多人都是我得罪不起的,透露他们的私人信息和秘密,我不是找死么?”爱丽丝总算笑了一下,“那你今天也就见不到我了。”
爱丽丝站起来,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季薇喝了一口就捧在手心里暖暖。
刚才那些回忆,让她的双手变得冰冷,浑身都僵冷下来。
明明是酷夏呢。
“你刚才表现不错,”爱丽丝表扬她,“很多人第一次都不肯说,就算是催眠也无法打开他的内心。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季薇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下次再来。可能到时候我就是不一样的心境,到时候再说。”
“好吧,”爱丽丝不强迫她,“希望我能听到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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