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声闷响,李翊辉另一只手的拳头也击在了树干上。
夏晓延仰头,竟然看见漫天的树叶在飘落飞舞,不仅那棵粗树,连它一旁大树的树枝树叶都随之剧烈地抖动飞散。
不知怎地就起了风,夏晓延在旁怔怔看着,看那忽如其来的漫天落叶将李翊辉站立的身影包围环绕。
片刻安静。
李翊辉同样也愣在原地,似乎确定很久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张不驯的脸上一点一点爬上惊喜。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手臂抖了抖,然后,几乎是忘情地对着天空呼喊:
“啊啊!我成功了,成功了啊!……”他喊着转向一旁的骆逸云,一瞬间的迟疑,却见对方冲着自己淡淡一笑:
“嗯,成功了,你真厉害!”骆逸云由衷说着,眼睛里是未曾掩饰的惊讶与欣喜。
“哈,哈!”李翊辉似乎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此时的表现和平常一点也不一样,但这才是真实的,原本的他。“厉害吧?我就说能做到,哈哈……哈!我果然是练武的奇才啊奇才!”
他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发自内心又不加掩饰的飞扬,让脾气轻柔的骆逸云都不免激动雀跃。仿佛是被感染了,青春年少的张扬与肆意,才是他们这个年纪所应该拥有的东西吧……
骆逸云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来,和那个痴狂嚣张的少年在空中击掌。
“耶!”
迎着阳光的双掌相击,似乎预示了某种信任与交托。
那一刻他们全无任何猜忌与芥蒂,只全心全意为这样的奇迹而欢呼振奋。直到多年以后李翊辉还会时常回味这一刻的兴奋与欢笑,那种双掌交击所带来的温暖鼓动,单纯的快乐,终身难忘。
夏晓延在旁看得呆了,她真的没有想到这种阳光灿烂的笑在那个人脸上,还会再次展现。
漫天的树叶还在飞舞,骆逸云淡淡笑着,指着刚刚那颗大树继续对李翊辉指导:“其实你刚刚最后一击的时候有些不对,‘气’的凝聚应当是自然而然的,而你使用的‘力’却太多。下次再试的时候你要试着静心,‘凝气’这门功夫的精髓就在于此,是要用气与身体契合的。我明白你想看到成果的心情,但练武功绝对不可以急功近利。”
她说着拍拍手,转回头俯身收拾收拾地上的东西:“中午就到这儿吧,下午下课继续。”顿了顿,又笑着抬起头来,一向温柔稳重的女孩眼睛里也有一种俏皮打趣:“看来你现在真得叫我师父了呢,亲爱的小徒弟。”
李翊辉愣住,本来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反驳,却因为对方忽然的逗趣有点找不到感觉。他当然很不服气这什么破烂不靠谱的师徒关系,但不知怎地一听到刚刚那最后一句话,脸皮竟然就不受控制地慢慢红了……
可骆逸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在为眼前所见的事情感叹惊讶。
的确是应该惊讶的,一个从没有接触过武功的十七岁少年,竟然拥有千载难逢的绝世高手的潜力?
她教他武功,不过是因为少年当初的执拗与坚持。本来只是想教他些外功招式以防身,谁知才教了两天,就让她看到了令人惊讶的效果。那个坏脾气小子似乎对于自身能力早有所觉,以绝非正常的速度完成了训练,甚至在练习中险些单凭招式胜了骆逸云!那个时候李翊辉给人的感觉就像早已浑然天成的宝玉,不过只需稍加打磨点拨,即成大器。
他那种对于武功与力量的感觉是天生的,要不是再三确认过他绝无任何根基功底,骆逸云绝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天生拥有如此令人惊叹的能力?
于是第三天骆逸云开始教他内功,并一再试探他的潜力底线。令她惊讶的事情持续发生,李翊辉这个臭脾气高中少年,也许绝不仅仅是个普通人那么简单。
一个星期,他又用了一个星期时间,竟然已经初步掌握了骆逸云的“凝气”心决。
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要知道骆逸云自己从领悟这门要诀到初步掌握至少用了五年,而在此之前,更是进行过系统而深入的内功训练。要知道内功与外功招式不同,是需要时间打磨的,骆逸云觉得那小子很可能在过去有过无意中修习内功的经历,所以现在才会如破茧之蝶,一飞冲天。
其实“凝气”这门心决是当初骆逸云的师父为帮她调养身体而独创的,其气可御敌,力量很强,但并不适合李翊辉。可是只抱着试试看心态的骆逸云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门不适合他的内功,竟然也能被运用成这般效果。
这简直是令人无法相信的效果,骆逸云惊讶的同时也不免在心中默默猜测,这样的一个高中生少年,他到底会是什么人?
李翊辉,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迎着阳光擦汗,留给她一个挺直的背影……天生就是练武奇才的人骆逸云在年少时曾遇到过一个,也是一个头发黑直,挺起脊背就能撑起一片天空的倔强少年……
李翊辉很快发现了躲在树后的夏晓延,两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只要一见面就要剑拔弩张。
“干什么在那鬼鬼祟祟的偷窥,神经病啊你?”
“谁偷窥了?!你才神经病呢!大中午的跑到这种地方来练什么武功,笑得这么白痴,恶!”
“……我哪笑的白痴了?这叫实力懂不懂?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刚才那样的啊,跟我认识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笨蛋!”
“我呸,认识你我倒了八辈子血霉!还荣幸?你练武功干什么,现在都已经是不良少年了,你还想怎么再不良一点吗?”
“我……你……切!管得着吗!”
没说两句李翊辉已是气急败坏,夏晓延沉着脸往前走几步,站在少年面前盯着他的脸,说话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我是管不着,但你这么自暴自弃的有什么意义吗?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些事该过去就应该让它过去了吧!”
她说着更加深沉地看了李翊辉一眼,看对方那忽然间愣住的脸:“李翊辉,你不仅是个白痴,还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
说完一声冷哼,转身跑远。
***
又是放学,骆逸云依然一个人。
这几天放学她都有“课业”要教,所以总是走得很晚,不过今天不同。本来已经商定好的授课计划因为某人的缺席只能作罢,而那个脾气很怪的小子不知又犯了什么毛病,下午的课只上了不到半节,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教室,公然翘课了。
对此骆逸云是早有预感了,因为自从中午被夏晓延说了那几句原因不明的话以后,他就一直郁郁不乐,没准上了半节课才走人已经算是给足老师面子了。
于是放学后骆逸云特地一个人先走,只为了去“家访”一下她那个令人操心的徒弟。
傍晚六点多钟,秋天的季节天黑得越来越早,眼看就要落日了,可这时候骆逸云还是没找到那叛逆小子的影踪。
他家和附近的那个小吃街都已经找过,骆逸云提着书包一个人边走边看,最后在第一次遇见的古董店里找到了他。
一进店门还是叮零一串风铃声响,落日前的暮色里古董店内光线更暗,而那个少年就这么背对着她,一个人在店里默默擦拭着陈列柜的玻璃。
他那黑而密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额前长发遮着眼睛,由于俯着身子,整个人都掩藏在窗格后的阴影里。
那把逆灵剑不知为什么又被挂回古董店墙上,正位于李翊辉头顶上方。光影流转,夜灯初亮,那把剑的剑身上,似乎隐隐萦绕着黑色的气流。
骆逸云整个人一惊,瞪大眼睛——黑色的……气流?
那把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有气流环绕?!
☆、第19章 绑架
傍晚时分,日影西斜,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金黄色中,幽幽昏暗古董店内,似乎又重演了某次场景。
骆逸云一动不动看着墙上那柄剑,如同第一次来这里一样,紧切地、长久地注视。
逆灵剑剑身上残留了黑色气息,很淡很淡,只短短一瞬,就消失无踪。
骆逸云霍然转头,看向长剑底下蹲在柜台旁的少年。
那少年却毫无所觉,只低着头,郁郁不快地擦着柜台玻璃:“干吗找到这儿来?我不是不练了啊,今天心情不好,明天就调整回来,继续。”
似乎和骆逸云熟了些,这位脾气古怪的少年已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可捉摸,竟然也懂得解释:“不是不想练了啊,我就是觉得心情不好会影响发挥。你不是说‘气’的感觉很重要吗,我可不想走火入魔。”
他说着不耐烦地搔搔头,抬起头来迅速瞥了骆逸云一眼。
骆逸云垂目在旁看着,慢慢地冷静下来。她知道剑身上会有黑色气息残留是有很多种可能的,现在恐怕还不是追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这样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吗?晓延……为什么要那样说?你们发生了什么?”
李翊辉眉头一跳,触到这个问题就像被点中了死穴,立即阴下脸来不语。漆黑眼眸里暗光闪过,少年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