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凉不过指间沙 (九月鸢尾)

“夏时夕，你做的很好。”
夏时夕没说话，她只是将眼睛闭起来，不再和他说话。
夏时夕看着黎阎彬苍白的脸色，她不打算质问黎阎彬关于苏薇和设计稿之间的事情了，既然苏薇那么吃定黎阎彬在包庇她，那黎阎彬对苏薇，要么情深义厚，要么，苏薇握住了黎阎彬的什么把柄。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柯影泽个挂上这个罪名。而此时，在没搞清楚事情的情况下质问黎阎彬，估计又是一场冷战。
“夏时夕，你和我在一起也不是自愿的。”黎阎彬睁开眼，缓缓说道：“婚姻法里，如果妻子不同意与丈夫发生性行为，也算强/奸。”
夏时夕还没听明白黎阎彬的意思，就看到黎阎彬去书房拿了一个文件夹出来，夏时夕看了一眼，就将目光落到了别处，她感觉到自己耳根有些发烫。那是那晚，黎阎彬和夏时夕第一次的时候，夏时夕后面睡着了，黎阎彬拍了她的照片，其中，脖子上的吻痕和牙印清晰可见：
“拿着这些照片起诉我，我相信你会打赢一场漂亮的官司，顺便，我也会因此名声扫地。”说完，黎阎彬拉起她的手：“顺便加个家庭暴力，我也会毫不否认，这些证据，足够毁掉我那么多年在商界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还有，我没经过你的授权私自帮你打了官司，你也可以起诉我，这些罪证加起来，够不够偿还你心里的怨恨？”
他真的疯了，他竟然在教她如何报仇，夏时夕拿着那些照片。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现在，她所期望的一切握在她的手里，她明明应该开心，可是此时，她却开心不起来。
“你不敢吗？”黎阎彬倾身，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你若是做不到，我会看不起你的。你既然费尽心思为我专门排演一场喜欢我的戏，还献出了你身体，你的初吻……甚至，你的初夜，你赔了那么多东西给我，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我给你机会。你要是愿意，我随时等候你的律师信。”
夏时夕愣在原地，她愣了许久，直到身边再也没有黎阎彬的身影。而他的话，却还久久萦绕于耳边。
夏时夕滑落在墙角，她看着那些照片，最后，索性拿起来全部撕碎。
就算知道他和她是仇人，她也做不到将他的名声毁尽。
那是他喜欢的人，也是最开始，将她从地狱解救回来的恩人，即便这一切，都有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但是，她做不到。
※※※
时光静默的走过，夏时夕不知道自己在墙角蹲了多久，直到最后，屋外一声惊雷，随后是狂风暴雨。露新的冬天已经快要结束了，而春节，近在咫尺。
她细算一下，其实，她和黎阎彬已经认识了十年
生生不息。
她和黎阎彬，还有几个十年？
他用十年的时间为她布一个局，最后，他又用短短的数天时间，手把手的交给她，如何毁了自己的名声。
黎阎彬在告诉她，倘若这能让她开心起来，她大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毁掉他。
但是，她知道，她一旦选择了将他的名声毁尽，她大概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于心不安，她甚至，可能会内疚一辈子，那人，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爱的人，甚至，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当初他的心慈手软，她现在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生活，夏时夕在心里问自己：“她应该恨黎阎彬吗？”
她应该恨黎阎彬吗？
她问了自己无数遍，直到最后。她自己都险些被这个问题逼疯。
她既然狠不下心，又放不下手，所以，黎阎彬才为她做了选择吗？
想到这些，夏时夕捂住脸，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抹掉。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直到无声的黑夜渐渐漫进房间，夏时夕才从从臂弯里抬起头来，黎阎彬没回来，也没打电话给她。
她坐在墙角，看着墙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知道，黎阎彬也许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只是在等她的回答。
她拿起手机，颤抖着，最终，还是播出了黎阎彬的电话，那端响了许久，黎阎彬才接起来：
“你想好了吗？”
黎阎彬冷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隔着无限的电波，她似乎能想象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眸和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容。夏时夕清了清嗓子。握了握自己的手指：
“我……”
“阎彬哥。时间到了。”
夏时夕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苏薇的声音，黎阎彬没听到夏时夕的回答，她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用默不作声来回答，既然她不回答，大概是在心里有一个答案了吧，他看了看即将要起飞的航班：
“我这段时间会去一趟西雅图，时夕。照顾好自己。”
这是黎阎彬今年和夏时夕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时夕，照顾好自己。
他要离开露新，和苏薇一起离开露新。
夏时夕握着已经挂断了的电话，她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夜色，黑夜像是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她被困在里面，呼吸困难。
黎阎彬和苏薇，一起去了西雅图。
她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看着里面倒映出来的，憔悴的面容，她朝里面扬了扬嘴角：
你傻啊，夏时夕。
你一厢情愿的喜欢黎阎彬，他难道就会一厢情愿的喜欢你吗？
黎阎彬为了苏薇而选择牺牲柯影泽，难道，这不是他的选择吗？

　　☆、第四十八章

【明明知道你对我的一切行踪都不在乎，可是到了西雅图，我还是忍不住给你发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你不会关心我的点点滴滴，时夕，我不知道你是否签了离婚协议，我只是很忐忑，当我们之间连一纸证书都没有的时候，我们要怎么相处下去，你选择把我当仇人，还是，接纳我？我想，此时，露新应该已经烟花漫天了吧。时夕，新年快乐。】
第四十八章：
黎阎彬和苏薇真的去了西雅图。
第二天，夏时夕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恍惚中，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花落尘香风天行。
黎阎彬并没有回来过。屋子里有些寒冷，快要临近春节，总是白茫茫的天空终于有了要放晴的意思，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看这个天气今年也许不会下雪了。
夏时夕起身，将紧闭的窗子打开，不远处的天空泛着些白光，白色的天空里露出些淡淡的瓦蓝色，今天会是个好天气，等到太阳升起白雾将会散尽。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夏时夕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原来是条短信，黎阎彬给她发了个极其简单的信息：
【我到西雅图了。好好照顾自己。】
夏时夕看了短信半响，讽刺的扬了扬嘴角，他和别的女人去西雅图还要给她报平安，她难道还会如他期望的那样殷切的发过去一个问候，等你回来吗？
她不会。
她永远不会那么做。
夏时夕看了短信半响，还没回过神来，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夏时夕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电话：
“你好。”
“你好，是黎太太吗？”
“……是，是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黎太太。
“你好，我是黎先生的律师陈旭，请问你决定要起诉黎阎彬先生对您所犯的各项指控了吗？如果……”
“不，不用了。”
“这么说您是放弃了。”
“是的。”
“好的，我这里有一份离婚协议，黎太太，你现在在你的住处吗？稍后有时间，我把离婚协议给你送过来。”
夏时夕挂了电话，她愣了许久，才明白刚刚她和陈旭在电话里谈论了些什么内容。黎阎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陈旭告诉她，倘若她不打算起诉黎阎彬，就把离婚协议签了，她愣了半响，这才从衣柜里找了些看上很精神的衣服穿上，又去厨房泡了茶，等候陈旭的到来，半个小时之后，陈旭如约抵达，他把离婚协议交给夏时夕，安静的会客室里，只听得到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她看着面前的离婚协议，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签下去。
“黎太太，黎先生说了，财产分割这一块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夏时夕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陈律师，我可不可以考虑一下，签上字给你送过来。”
“可以的。”
送走了律师陈旭，夏时夕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她站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看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窗外，是在阳光下的耀眼城市，在经过了快两个月的阴冷，新晨的初春来的格外迟。她开打文件袋，拿出那份离婚协议，末尾处，是黎阎彬的签名，那是他的字迹，她很熟悉，看了许久，直到最后，有些眼泪控制不住的落到纸张上，她这才回过神，马上将协议装回文件袋里。
他不想签。
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那时候，她和黎阎彬去民政局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幸福的人
凤再上。可是现在，当黎阎彬签了离婚协议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她在报复黎阎彬的时候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失落，她和黎阎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像□□一样，让她一遍一遍的回忆过去，黎阎彬眼里宠溺的目光，他在光芒里温柔的微笑，甚至，他的拥抱，那些温暖美好的记忆，从来没有在她的心里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