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也妮瞥了他一眼。
“我爱着您,希望您能成为我的妻子,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直无视我的情感,但我猜想,这大概也是因为我并没有向您表达清楚我向您求婚的全部诚意,所以我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但愿能让您知道,我深深地爱着您,只要您肯答应成为我的妻子,我愿意为您奉献上我所拥有的一切。”
“拉纳先生!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欧也妮平静地看着他,“您的这个决定,非但无法让我感到丝毫的感动,相反,它让我不得不怀疑您的险恶用心。哪怕您在我面前用再动听的理由去为您的这个行为做出解释,在我看来,这也不过是您在充分知悉了我父亲爱财如命的弱点后而利用他来向我施加压力的一个预谋。我对您的封地没有兴趣,我父亲也不能左右我的决定。如果这就是您这次特意过来的原因,那么现在您可以回去了。老实说,您并不受欢迎。”
她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当听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然后,立刻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墨绿的眼珠盯着她丝毫不见犹豫的背影,有那么一刻,竟然觉得呼吸仿佛有点不顺畅了。
“是的!我承认,确实带了点私心。在您对我这样冷酷无情的前提下,我想先获得来自您父亲的认可!这有什么错吗?”
当她走出去十几步远的时候,风中传来了来自身后的他的大喊声。
“您完全无视我的一片诚意,只固执地认定您自己愿意认定的真相,毫不留情地对我下这样的论断,您绝对对我是一种公平吗?”
欧也妮的脚步缓了缓,但很快,继续朝前走去。
身后传来大步大步的马靴踩踏过野草的脚步声,他很快就追了上来,从后抓住她的一边胳膊,近乎粗暴地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他。
“您太荒唐了!”
欧也妮对上他那双失去平静,仿佛隐隐开始有火苗跳跃的墨绿色眼睛,自己心头已经隐忍了许久的火气也蹿了上来。
“菲利普·拉纳,什么是公平?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对你不公?我曾经对你许诺过什么吗?没有!一直以来,反而是你无视我的拒绝,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我,强迫我去接受你对我的所谓的情感!我倒想问问您,您这样,对我公平吗?”
欧也妮冲着他怒声嚷道。
他抓着她胳膊的手愈发用力,她已经开始感觉到疼痛,但没有挣扎,也没有动,任由他抓着,只微微抬着下巴,愤怒地望着对面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短暂的沉默里,在她这样愤怒的目光注视下,他刚才的气势渐渐仿佛又消减了下去。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胳膊。
“欧也妮——”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有点颤抖,凸出的喉结在他军装的竖领里微微上下起伏。
“欧也妮——”
他再次叫她,这次,那双原本时刻充满坚毅和自大神气的眼睛里已经带出了难以掩饰的颓败和丧气。
“求您告诉我,对着上帝发誓您不会说谎,我的感情对您而言,真的那么令您感到厌烦?”
欧也妮望着他。
一阵缄默后。
“是的。”
冷酷无情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他呼了口气。
“那么,求您务必再告诉我,您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讨厌和喜欢一样,是没有理由的。如果您非要追问,我可以告诉您一个理由,您只强调自己的感受,却从不去尊重别人的想法。拉纳先生,如果您稍微懂得一点如何去尊重别人,或许我对您还能保留最后一点好感。”
菲利普沉默了片刻,忽然撇了撇嘴,带了点他惯常的讥嘲神色。
“这可真不是个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喜欢一个人,自然是有缘由的。当初在我最落魄时,是您救了我,那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我这一生都将会和您产生无法割舍的联系。现在,我的生命不但属于您,我知道我也爱上了您,深深地,无可自拔。希望获得您的怜悯,甚至也能爱上我,这就是我做一切的出发点。您刚才指责我不尊重您。是的,我承认,在很多时候,我确实过于自大了。但是如果所谓的尊重,意味着我要接受您的拒绝,彻底熄灭我心里的感情,从此让我和您成为两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的话,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是一个绝不轻易言败的人。别的事这样,关于我的感情,更不会轻易放弃!从你救了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无法摆脱掉我了!而且——我的感觉一直在告诉我,您对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否则您也不会数次帮我!我记得清清楚楚,您原本都是不愿的,但最后,您依然还是没有拒绝我的请求。您告诉我,您为什么总是对我狠不下心肠?”
“您为什么这么厚颜无耻?”欧也妮脸庞涨红了,愤怒地嚷了起来,“我对您的每一次帮助,在我看来,都是一场潜在的能获得利益的买卖,如此而已!你的自作多情实在可笑无比!我告诉你,我不相信爱情,我也不需要爱情,带着你可笑无比的念头立刻自己离开弗洛瓦丰!如果你不想被人赶出去的话!”
“您终于说出来了!”
他忽然用力抓住她的手,在她惊骇的注视下,单膝跪了下来。
“欧也妮!”他仰头望着她,神情无比真挚,“您为什么不相信爱情?是因为您曾经遭遇到来自爱情的伤害吗?所以您害怕我的热情,您拒绝我的感情,觉得这样,您就可以把自己装进永远不用再次受伤的安全牢笼里了吗?我很抱歉从前我的表现无法让您找到信任感。我向您起誓,我对您的感情出乎我的本心,现在这样,以后也绝对不会更改。倘若我背叛了您……”
他伸手,从自己长靴靴筒的暗袋里抽出一把匕首——从前他曾留下给她却被她拒绝的那一把,用快得猝不及防的方式,猛地划过自己左手。
等欧也妮看清是怎么回事时,匕首的匕刃上已经染上了血痕,而他左手小拇指的一节指节也被削断,落到了草丛里。
他把染了血的匕首插回靴袋里,压住正在不住往外冒血的手指,苍白着脸,却用一种微笑而镇定的表情,接着说完刚才的那句话。
“我的下场就和这截手指一样。”
欧也妮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那只突然就断了一截指节的左手,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连牙齿都微微抖动了起来。
“您……太可怕了!”
最后,她咬着牙,说完这一句话,转头飞奔离去。
————
晚上的时候,葛朗台家的客厅里依旧像昨晚那么热闹。客人再次悉数到齐。但和昨晚相比,却又有点不同。
首先,坐在角落里的老葛朗台脸色更加莫测,几乎漠然地看着客厅里那群自己找着话题说话的客人,时不时地仰头看一眼头顶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真理随时可能掉落砸到他的脑袋。其次,詹姆斯·罗启尔德先生和昨晚相比,情绪显得也低落了许多。但克罗旭和格拉珊都知道,他明天一早就会离开,所以和他相反,他们的心情十分愉快,开始正视起和这位著名的大银行家结交的好处,开始殷勤地围着他打转,说着奉承话。当然,最反常的就是菲利普·拉纳了。这位最近一年因为在战场上的杰出表现而迅速崛起的年轻将军,现在,左手的小指上却缠了纱布。据说是白天不小心被刀给伤到了。
大家都对他的皮肉之伤表示慰问。他笑了笑,目光一直看着客厅的进口处,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人,剩下的客人,现在也是心不在焉——因为葛朗台小姐并没有出现。据葛朗台太太说,她是有点头疼,所以不能过来陪客,只能慢待大家。
没有葛朗台小姐的这个晚上,注定是索然无味,而且毫无意义的。谁有兴趣去对着老葛朗台那张木然的老脸?
草草地玩了几局摸彩游戏,当墙上的时钟走到八点半,大家也决定起身告辞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家都停了下来。
这是欧也妮·葛朗台小姐的脚步声,随着她的走近,衣裙褶皱处摩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她很快就出现了客厅的门口。
大家已经习惯了她平时不大爱笑的样子,所以对她此刻的冷漠表情,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庭长和格拉珊太太立刻迎了上去。
“欧也妮,你母亲说你头疼,那就不该下来的。我想大家都不会因此觉得你无礼。”
在庭长表达过对女继承人的关切后,格拉珊太太也满面笑容地说道。
“谢谢。”
欧也妮说道,冷淡的目光扫了一圈客厅里的客人,落到菲利普·拉纳身上的时候,在他那只受伤的手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仿佛预感到了一丝不祥的征兆,菲利普·拉纳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最后漠然地重新落到了庭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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