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的目光投向对面的人群。或许因为戴了眼罩的缘故,仅剩的一边的目光显得愈发阴鸷。扫视一圈后,他的音量蓦地提高,“现在,必须有人对这个士兵的死负责。倘若没有人肯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杀的,我将下令枪决你们中的任意十人。现在执行!”
人群里再次起了阵骚动。
见对面这个法国人的阴鸷目光投了过来,站在前排的几个英国士兵面露畏惧,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缩。突然,随着一声响亮的“大不列颠万岁!”高呼声,一个身穿校官制服的中年男人昂首阔步走到前面,倨傲地打量了一眼菲利普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我抗议!你无权这样对待我们这些来自大不列颠的英勇战士!这个法国人的死不过是个意外!我们要求立刻得到释放!”
菲利普的独目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想必,您就是尊敬的子爵大人吧?听说您参加过1815年的那场滑铁卢战役?”
“大不列颠万岁!”子爵高呼,神色更加倨傲,“当年我随威灵顿大人把你们那个来自科西嘉的矮子打得狼狈逃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颤抖着祈求上帝保佑吧?大不列颠是不可战胜的!这次只是被你施展诡计侥幸得逞而已!你是不可能得到我们的佩服的!我们心里也都清楚,伟大的大不列颠从不会抛弃我们!我强烈要求,我们必须立刻得到释放!”
“您弄错了,子爵大人。胜利就是胜利,失败就是失败。正如你们曾经做过的,集几乎整个欧洲的兵力终于赢得一次对于法国的胜利,所以,战争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失败者是没有权利提出什么要求的……”
菲利普不疾不徐地说,朝站自己身边的一个士兵伸出胳膊。士兵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递上了长枪。
菲利普接过,低头,不紧不慢地上好枪栓。
子爵脸色微变,“你想干什么?”
“我说过,你们当中,必须要有人为这个躺在地上的士兵的死而负责。既然您站出来了,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您愿意替您身后的这些英国人担负起这个责任?”
“你没有权利这样对待我!这是不人道的!”子爵终于嗅到了来自对面这个独目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交织着冷酷和危险的死亡气息。惊怒交加之下,嘶声地嚷着,“你不敢开枪的!你也不能对我开枪!根据从前在维也纳达成的共识,任何一个国家都有义务保证战俘在关押期间的生命和尊严!这还是你们的拿破仑皇帝首先提出来的!”
菲利普充耳未闻,端起枪,朝着子爵瞄准。
子爵往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
“我要求决斗!一场公平的决斗!”
“记住,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要求公平对待的。”
随着这一句冰冷话声,“砰”地一声,扳机被扣动,空气里飘出一股火药的微微焦臭味。子爵捂住胸口心脏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大睁一双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睛,终于一头栽倒在地。
菲利普把枪还给身边的士兵。
“狱长,现在请告诉我,这位子爵大人是怎么丢掉性命的?”
满头大汗的狱长终于清醒过来,啊了声后,突然明白过来。
“报告将军,在今晚的俘虏暴动中,他企图抢夺我们的枪支行凶,过程中发生走火,子爵因此身亡。”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只要胆敢试图继续制造事端,下场就和这位英勇的子爵一样。”
菲利普的阴沉目光再次梭巡过立于他对面的英国人。
全场鸦雀无声。
“是,将军!”
狱长大声应道。
————
位于巴黎城东的巴士底狱里发生这一幕的时候,公爵夫人家中的舞会正进入宾主尽欢的高潮。
通常,这样的舞会都会持续到凌晨两三点才结束。没有合适的理由,比如,像那位芒泰贝洛公爵一样有人来叫的话,提前告辞会被认为是对主人的不恭。欧也妮坚持到凌晨时,终于无法忍受仿佛苍蝇般围着自己不住打转的各色男人,借口刚才跳舞时不慎扭到了脚,请求主人原谅自己不得不提早告辞的无礼举动。公爵夫人立刻表示出关心和自责。就这样,坐着詹姆斯的马车被他送回旅馆。
托不慎扭了脚的谎话的福,欧也妮继续用这个借口拒绝了接下来的几场舞会邀请和应酬,其中,也包括拉纳公爵派人邀请她去参观卢浮宫未开放的艺术品陈列馆的好意——在之前的帝国鼎盛时期,拿破仑曾从别的国家运来无数作为战利品的艺术品收藏其中。后来的波旁王朝里,虽然有部分被原主要了回去,但还是有相当可观的艺术品,靠着法国人的花言巧语继续被保留了下来。
就这样,很快到了拿破仑授勋的日子。
那一天,欧也妮盛装出席了在宫中举行的授勋仪式。在巨大的宫殿里,在近千双目光的注视之下,欧也妮成为了贵族中的一员。
虽然爵位是最低的,但在同时获得爵位的十几人中,作为唯一的一名女性,她受到的瞩目却超过了任何其他的人。授勋仪式结束,按照惯例,宫中会有一场大型的舞会——虽然在授勋仪式中,宫廷礼仪官已经拖着声调宣读了她得以获得爵位的理由:“为帝国做出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但这就是个套词,今天所有得以授勋的人都获得了这么一句赞美。所以,人人都在猜测,这位年轻小姐,到底凭了什么样的“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而得到皇帝青眼,竟然能够在这一刻和那些为帝国出生入死的男人们一样,享受着今天这样的无上荣耀。
来自安茹省的欧也妮·葛朗台女勋爵,她的名声也从这一刻开始,真正传遍巴黎的上流社交圈。
欧也妮并没有在舞会中停留多久——在这种宫廷舞会里,根本无需担心主人会介意客人是否提早离开,何况,皇帝本人在授勋仪式结束后没多久就带着他的帝国核心成员离去了,据说,维也纳方面的大使最快明天就要抵达巴黎,与法国商谈关于战后欧洲格局的重新拟定。在对方到来之前,法国人自己必须先取得一致认识。
欧也妮回到旅馆,出租马车停了下来——她大概也是全巴黎唯一一位敢于坐着出租马车去皇宫而不感觉羞耻的人。因为这一点,这几天里,她也被珍吐槽过多次。见女上司完全听不进去自己的建议,只说等真的需要了,她自然会购置——珍这才终于绝望地屈服。
门童远远看见,脸上露出笑容,急忙殷勤地跑来服务,替她放下垫脚。欧也妮和珍下来,朝着门口去的时候,忽然,身后急匆匆跑来一个人,朝她背影叫了一声,声音不高,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和不安。
“是你!”门童认出了来人,立刻过去推他,出声呵斥,“贝尔纳先生!您已经被经理解雇了!您还回来做什么?赶快走开!不要打扰了客人!”
“抱歉……抱歉……我是来找这位小姐的……是她允许我到这里来找她……”
贝尔纳不住朝门童鞠躬,焦急地看向前头的欧也妮。
欧也妮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留意身后的动静。还是珍提醒,说后头有人找她,她才惊觉,扭头。
“是您!贝尔纳先生!我以为您至少还要几天后才能来找我!”
她立刻朝他走了过去,对着门童说道,“请您放开他吧。他现在是我的客人。”
门童呃了声,只好停止推搡。
“您的伤好了?”
欧也妮看向他,关切地问,“倘若没好,您完全可以多休息几天后再来。我并不急。而且,这次我估计要在巴黎停留一段时间。”
“我的伤完全好了!”贝尔纳先生立刻说道,“我迫不及待地想与您商谈我们上次谈过的事情。”
他看起来虽然比之前要好得多,但脸色还是有点苍白,脸上和脖子上的疤痕也依旧没有消退。估计是害怕自己随时可能改变主意,所以一旦可以起来了,他就立刻跑过来找自己。
欧也妮理解他的心情。
现在让他回去继续养伤,对他来说可能更是一种折磨。所以笑了笑,点头说道:“行。既然您觉得没问题了,那么请随我来。”
☆、第40章 求婚
如果说,就在一周之前,欧也妮关于制造机车和修建铁路的那个设想还仅仅只是个“设想”的话,那么现在,在与贝尔纳先生进行过一番详细的长谈之后,一个初具轮廓的计划已经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贝尔纳先生思路清晰,对专业非常精通,执着于梦想。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事作风,正符合所有最后取得成功的科技人士的所有特点。
所以最后,当贝尔纳阐述完毕,用他期待而紧张的目光望着欧也妮时,欧也妮立刻决定相信他——即便最后,证实他的设想不过只是空想的话,她的损失也不过就是初期投入实验项目的那一笔数目并不至于到了惊人地步的投资。
而倘若他的想法变成现实,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提早几年启动世界上第一个铁路开发项目——从被动等待别人的技术转让到自己去掌控主动权,这其中的经济效益,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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