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脸去看身边的男人,却发现他似乎一直看着自己,也没有意外,只是问道,“还看吗?”
“盛西爵的电话?”
“嗯,是的。”
他沉了声音,“你明天要去见他?”
晚安眨了下眼睛,心平气和的道,“不是见西爵,盛叔叔想见我,他的时间不多了,”嗓音有些说不出来的落寞和低落,“早些年盛叔叔对我很好,甚至出差给绾绾买什么礼物都会给我带一份一样的。”
顾南城对此不发表意见,盛柏在商场甚至再往前推几十年在道上为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但人性向来复杂多面,他疼女儿对自己女儿百依百顺也几乎超过安城大半的父亲。
笙儿曾经自嘲的说过,他对慕晚安这个外人都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要好。
他皱着眉头,“要去多久?”
“我上去过
tang去,吃完午餐过会儿就会回来了。”
“你还要跟他们一起吃午餐?”
晚安静了静,“我会让林妈把午餐做好按时送过来的,你动作慢点,自己吃饭应该勉强可以了。”
他瞧着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可以。”
晚安提醒他,“可是你刚刚吻我的时候手挺好使的啊,能拽我手臂了拿个勺子和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顾南城,“……”
男人的脸色又沉又黑,晚安没有在意,而是掀开被子下了床,将拿出来靠着的枕头放回了远处,然后才回头朝他道,“快十点了,睡觉吧。”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不咸不淡的道,“整天都在睡,要发霉了,不睡。”
十点都没有睡什么睡,平常在家十点她还窝在书房看电影看书,不去抱她回来她就不知道什么点了。
晚安看着他,觉得这男人最近真的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傲娇孩子气。
她想,可能是没这么长时间住过院,突然躺在床上不能下床,难免心情不好很郁积,身边又没其他的人所以显得很黏她。
好像她离开一会儿他都觉得不高兴。
抱着病人的心理比较脆弱空虚的想法,晚安耐着性子问他,“可是我们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不然你说你想干什么?”
他拧眉不悦的思索了好几秒,才妥协般低低沉沉的道,“过来亲一个晚安吻,就睡觉。”
他今天没少亲她吻她了。
见她站在屋子的中间久久不动,顾南城深邃的眸愈发的暗,却仍是一动不动的瞧着她,好整以暇,似乎她不过来他就不罢休。
晚安认命的走过去俯身送上自己的唇,蜻蜓点水一下离开显然不符合顾公子接吻的风格,硬是任由他结结实实的吻了个彻底。
“晚安。”
晚安不解,“还有事吗?”
男人的眉梢微微的挑起,薄唇染着笑意,“我说,晚安。”
这一次她听懂了,温恬的道,“好。”
关灯,一室的黑暗。
…………
晚安第二天上午出去的时候,还特意给岳钟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事,没事的话过来医院陪顾南城聊天说话。
钟岳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果断的说有空,然后把手里的事情推掉过来陪顾公子。
虽然顾大总裁对他的到来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欣喜。
岳律师且发现顾总似乎有点黏老婆的趋势,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
因为慕大神貌似说了吃完中饭才回来,然而事实上到晚饭时间才回来。
晚安回来的时候,顾南城皱着眉头臭着一张脸拒绝了岳钟吃晚餐的提议,岳律师问他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晚安什么时候回来,仍然被他皱着眉头臭着一张脸拒绝了。
就在他有点不知道怎么伺候这位爷的时候,救星推开病房的门回来了。
岳钟觑着顾公子阴着一张脸淡漠至极的模样,连忙缓和着气氛笑着问,“晚安回来了,吃晚饭了吗?”
晚安顺手带上了门,“吃过了啊。”
岳钟,“……”顾太太你看不到顾先生不善的脸色吗?还是你真的就是故意的?
晚安扫了一眼病房,温婉的问道,“岳律师,南城吃完晚餐了吗?”
岳钟,“……”顾总明明是可以说话的,慕大神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还没有,”岳钟扶着自己的眼镜,很斯文的笑着,意有所指的道,“顾总以为你会回来吃,所以想着等你回来一起,这不还没吃嘛。”
晚安双手合十,微笑着道,“麻烦你了,岳律师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我已经约了人。”
“那好,下次我请你来我们家里吃饭,等你有空的时候。”
岳钟圆满的完成了任务,道别离开。
晚安走到病床边,俯身朝男人道,“我马上让林妈送饭过来,你稍微再等等哦。”顾公子顶着一张淡漠无表情的脸,象征性的瞥了她的脸一眼,波澜不惊的道,“饿不死。”
晚安抿唇,她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但是面前这张脸显然不需要察言观色的本事就能看出来他老大不高兴。
“对不起,盛叔叔一直拉着我说话,我也只能陪他聊,”晚安静了静,解释道,“后来等他累得睡着的说话已经是五点左右了,西爵让人煮了我的饭,所以我就留下来吃了晚饭才回来的。”
他眯起一双狭长的眸,盯着她的脸,突然笑了,夹杂着暗色的讽刺,“能聊一个下午,你跟我连五分钟都聊不上。”
她其实算不上冷淡,至少她温顺得几乎百依百顺。
可终究是少了些什么。
敏锐如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循规蹈矩,温
婉恬静,透着一股知分懂寸的克制。
最初遇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明显带着不加掩饰的烟视媚行,偶尔时不时的露出尖锐的爪子挠你一下,聪明且傲慢,娇气,脾气其实也不小。
跟他最初以为的并不一样,只不过他并不在意,仍然是娶了。
似乎他从医院醒来开始,她就无声无息的变成了最初他以为的模样。
晚安的眉尖蹙了下,随即平淡的道,“盛叔叔病得很严重,意识都不是很清楚了,有时候甚至会把米悦当成绾绾,”她垂着眸,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寡淡和萧瑟,“所以,我能多陪他一会儿,就想多陪会儿。”
顾南城没说话,看着她拿出手机给林妈打电话,把晚餐送过来,又特意的嘱咐了某些事项,然后才挂了电话。
“过来,”他扬了扬下巴,指着床边的椅子,深邃的眸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坐下休息。”
晚安没有多想就坐了过去。
他握住她的手,柔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手带着凉意,他捏了又捏,淡淡的道,“难过?”
“还好。”
说不出来多难过,更多的是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几个月,其实也就不过几个月,却好像一道分割线将她的人生生生的割裂开了。
她有些累,脑袋趴在床边休息。
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脑袋,男人的嗓音很低沉,“生老病死,谁都躲不过去。”
晚安抱着他的手腕,枕着自己的下巴发呆。
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发红,脸蛋也干干的并没有掉眼泪,顾南城抿唇瞧着她的模样,眉心皱褶渐深,心口说不出来的异样。
覆着薄茧的大拇指抚摸着她娇嫩的肌肤,低低的道,“你这样,让我觉得想抱抱你都办不到,很挫败。”
他很想抱着她,抱在怀里亲吻。
可是这该死的伤情却不允许。
她喃喃的道,“我只是突然觉得,以前陪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不是还有你爷爷吗?”他低声淡淡的笑,“以前陪你的人已经不在了,往后陪你的人已经在了,晚安。”
她仰起脸看着他,良久才道,“是吗?”
“嗯。”
她兀自的勾出了点笑意,望着他,轻轻袅袅的问道,“往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那只宽厚温暖的手掌长辈般抚摸着她的脑袋,伴随着男人淡淡的笑,“自然,”他道,“我们是夫妻。”
后来的后来,她此生最难熬的一个晚上,在监狱的牢房里,睁着眼睛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铁窗外的夜幕,从夜晚到天明,几乎死去。
有些话其实平无奇,可是渡过岁月却成了穿肠的毒药。
…………
顾南城住院足足一个月,即便出院了也仍然需要休养。
《璎珞》在顾南城住院那段时间里正式开机进入了拍摄中,晚安在他出院就立即回到了剧组。
这件事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婚期被迫推迟了。
顾南城出院后就立即重新定了日子,婚礼前的一个礼拜,薄锦墨和陆笙儿以婚前庆祝的名义请他们吃饭。
彼时男人在办公室里接的陆笙儿的电话,晚安在沙发上等着他下班一起回家,他放下手机问她去还是不去。
她开始没有回答。
顾南城便说,“你不想去我可以拒绝。”
末了晚安还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那就去吧。”
一起吃一顿饭而已,有些人也许就是避不过的交情,喜不喜欢都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