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纺天下 (听朝云暮雨)

　　“依绵，一个家就这样散了？离开柳家，又停了婚约，二妹妹的将来怎么办呢？”怎么办，凉拌，那是尤夫人自己的选择好不好，人家愿意离开，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你这样的么。柳依眠很是不能苟同柳依依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婶婶都会照顾好的，你不用跟着担心。姐姐，操心容易使人变老的。”
　　“依绵，我的心好乱，怎么好像是在云里雾里走似的。不知道下一步往哪儿迈。我这是怎么了。”柳依眠看着无助的柳依依摇了摇头，自己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真的很可怕，大难在即，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女孩子不就是这样的么，算了，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这个身体需要好好地养养才行。说不好要个一年半载的，既然缘分把我送到这个柳家来，就为柳家奉献点东西出来吧。就当是用了这具身体的付费吧。
　　“烟云，送你的表哥回去，拿二两银子给他，让他置办一套木工用具，以后用得着，烟雨，给我换衣服，我和大姐姐去看看二姐姐。”回头看着柳依依说；“姐姐，莫怕，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会好的。我们午饭后去陪二姐姐说会话，她的心情应该比你还遭。”
　　柳依依顺从地点头，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这些温室里的菟丝花被保护的太好了，这场暴风骤雨足以把他们连根拔起。柳依眠强·迫自己多吃了些饭，稍微地休息会儿。烟云和烟雨替主子换好衣服，还贴心地叫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一顶小轿。
　　柳依眠躲在轿子里面，很不舒服，都说坐轿子是一种享受，是一种待遇，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今坐在里面，真心的想说不舒服，那个椅子太硬太小，如果身体允许，宁可自己走，也不要坐这个破玩意儿。看自己的两条美腿走起来得多带劲儿啊。还没等某人的胡思乱想转弯呢，就听烟雨说；“姑娘，到了，落轿了，当心点。”
　　喝，当主子可真是好，这小丫头都赶上贴心地小棉袄了。自己也做过别人的下属，说实话，溜须拍马的时候肯定是有的。这种一切以她人为主的觉悟真没有，这些小丫头把主子看的和自己的父母家人一样重，不，是还要重。主子不仅掌握着你的饭碗，还掌握着你的生死性命。伸出手，搭着烟雨的手出来，烟云也立刻在另一边挽住她的胳膊。这哼哈二将从自己睁眼睛开始就如影相随，没离开过十步之外。比那些亲人亲近得多。
　　“大姑娘，三姑娘来了，”锦竹苑的小丫头向里面通传。“快请进来，我的两个好侄女，难得这个时候还能来看我们。真是让婶婶感动。依绵，快些到婶婶的坐榻上来，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派人来说个话就好了，何苦亲自跑这一趟，让老夫人知道了又该心疼了。又得责骂我不会当长辈。桃红，快去请二姑娘过来，就说大姑娘，三姑娘来看我们了。”柳依眠不理会这些话里有几个意思，只看字面的就好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心再强，体力跟不上也是白扯。
　　“谢谢婶婶，恭敬不如从命了，给我拿一个靠垫来。”柳依眠在烟云和烟雨的搀扶下直接走上坐塌，旁若无人地坐下歪在那里。天大地大自己最大，不能自己委屈自己是柳依眠重生以后的信条。“这就对了么，在婶婶这里不用客气，依依，依绵喝什么茶，”“随便，”“白开水。”“哎呦，真是好答对的客人，性子真是随和。依竹就不如你们姐俩，对这个饮茶从小就挑剔，讲究的臭毛病做的成成的。看来得改改了。”
　　柳依眠素来不喜欢说话含沙射影的，对这个尤夫人多少有些不喜，打断她的话直接了当地说。“婶婶，我们姐妹是来看看二姐姐，听说她哭的厉害，怕她吃不下饭，眼看着天气转凉，做下病就不好了。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下去，我们自家人好好滴说说话儿。”尤夫人面色一僵，旋即恢复笑脸说；“你们都下去吧，还是依绵疼你二姐姐，我都说她半天了，她就是一个劲儿的哭，哭得我心烦，哎，我但凡有一点的办法···。”

☆、第十二章伺候

　　第十二章伺候
　　“什么叫没有办法，哪有你这样的女人，柳家这棵大树还没倒呢，你第一个就要逃跑，你让我们情何以堪，还怎么面对世人，走在大街上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这样苟活于世被人耻笑的日子我不想过。呜呜呜，我不要跟着你走。死我也要跟着柳家人死在一起。”柳依眠侧身对着门的方向，脸转向里面，没有看到进来的柳依竹，被她突然尖锐高亢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本虚弱的小脸一片惨白。柳依依急忙站在她的身后抓住了柳依眠的手，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柳依眠很喜欢这样自然流露的亲情，好似前世的父母，姐姐和女儿腻在一起的感觉。就势靠在她的身上。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母亲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志气不是置气，人没有了活气儿说什么都白搭。首先得保证活着，别人说什么我们管不着，也管不了，只能是自己管好自己，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个世上靠谁也是靠不住的。”尤夫人气的手指颤抖着，弯弯的柳眉倒竖起来，气势直线上升，这样的女子在上一世绝对是个白骨精，如今只能困守在后院，不得不忍气吞声，直到今天才爆发出来。柳依眠真想给尤夫人鼓掌点个赞，大婶你好威武。
　　不料那边同样气度不凡的柳二姑娘颇有乃母之风，昂首挺立，背负双手，与母亲只差着年纪，长相酷似的面容上多了一些桀骜和稚气。“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我不能过，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虽不是贤人志士，倒是能做个烈女。”
　　“呸，”尤夫人和柳依眠一起发出了这个声音。尤夫人看了一眼依绵，收起了几分气势，停住了到嘴边的话头。赞许地看着柳依眠，示意她继续说；“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烈女，你看我倒是烈了，落得个病秧子的样子很好么，弄不好这辈子就这样了，这叫什么知道么？这叫生不如死，咳咳咳，二姐姐，你倒是来说说，是我这样子烈一时，苦一辈子好，还是忍一时，自在一辈子好。咳咳咳。”
　　柳二姑娘看着坐塌上有气无力，气喘吁吁地柳依眠，蔫了下来，不再盛气凌人，却还是嘟着嘴，梗着脖子说道；“人活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人活着难道自私自利就对么。”小眼神飞快的瞥了一下尤夫人。“还没到最后关头，临阵脱逃做逃兵就对么？”
　　尤夫人气的咬着牙抬起了手，没想到眼看着捯气儿的柳依眠的话比她的手还快；“你说什么？还没到最后的关头？柳家的危机你知道有多严重么？你对家族的生意知道多少，咳咳咳，你对这个大启朝的纺织生产力了解多少，杨家既有新式布匹，又有得宠的杨玲珑，两下夹击你认为柳家还有活路么，咳咳咳，没有了皇商的名头，你以为柳家是什么，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已。咳咳咳。咳咳咳。有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你知道么。这些你都有解决的办法么，这些难题摆在那儿，但凡有一点解决的办法能想着把我送出去么。”我可是柳家的吉祥物呢，那只吉祥物还没有醒转的消息呢。这个家愁人的事情多着呢。你个小屁孩帮不上忙还发情绪。
　　“依绵，慢点，喝口水，依竹，还不过来给三妹妹拍拍后背，她的性子比你还急，你要看着她憋死啊。”柳依依急了，柔媚的小佳人脖子和脸粉红粉红的。柳依竹看见柳依眠连连气喘咳嗽也害怕了，急忙过来轻拍柳依眠的后背心。尤夫人拿过桌子上的水杯递过来，柳依眠借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顺手拉住尤夫人的一只手，另一边拉过柳依竹的手说；“二姐姐，天下没有狠心的父母，婶婶是为了你们好。这些年，二叔的心都在那个楚姨娘的身上，不是为了你们，高傲的婶婶恐怕早就和离走了。”
　　尤夫人愣怔怔地站在那里，两行清泪无声地留下，人在不懂自己的人面前可以装，可以坚强。在一个一语中的，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无人触碰的柔软的时候，瞬间就丢盔卸甲了。“二姐姐，这样薄情无心的男人，你能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么。我不能，我死也要带走我的儿女，我不能把我的女儿的终身大事扔给那个心机深沉的姨娘做主，那是把我的女儿扔进火坑里。”
　　柳依眠把柳依竹的手交到尤夫人的手里，拍拍尤夫人的手，使劲地捏了一下。尤夫人接着话头说下去；“娘是下定决心就着这件事情走了。我也不想柳家出事儿，希望能平安渡过去这一关，女儿和男儿终究不一样，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至少在我的身边，我能尽我所能地为你觅得好人家。原本，娘是想等你们兄妹三人都嫁人娶妻之后，就去伺候佛祖，青灯古佛前为你们祈福。没想到出了这件事情，娘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拼着这条命带你们走。纵然不能给你这样富足的生活，有那些铺子，温饱还是能解决的。”
　　柳依竹扑到尤夫人的身上，抱着她痛哭；尤夫人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你个傻孩子，和你弟弟一样，倔起来像条牛，你哥哥素来心思细腻，倒是让娘省了很多的力气，虽然你嫂子离去的心思不纯，可是她毕竟嫁进来的时日太短，心还没全在柳家，不能强求。你要好好想想依绵的话。依绵，今天婶婶记下你的人情，谢谢你，你是一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