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才醒来……”
“回答我，恐……恐怕是什么？”韩羡没有理会他，继续重复刚才的问题。
老医师为难地看了韩羡一眼，摇摇头，艰难出声：“恐怕是已经废了……”
韩羡脸色一僵，猛地看向医师，神色变得狰狞：“把刚才说的那句再重复一遍。”
他的声线清冷，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老医师身子一哆嗦，噗通一跪倒在地上：“公子。”
“我的胳膊……怎么了？”他放轻了声音。
老医师哆哆嗦嗦地解释起来：“老臣已经尽力了，那毒素过猛。行医三十载，老臣也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毒。这毒并不是一般人能研制出来的，所以老臣也无能无力……还好公子你处理及时，若不然……”
“我在问你我的胳膊怎么了！”提高声线，他已然勃然大怒。
“公子的……公子的胳膊已经……已经废了……”
废了……
韩羡呼吸一窒，原本支起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床榻上。
这一刻，韩羡突然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
是他大意。他竟然忘了，姬晚禾原本的身份。
毒医……邯郸城中赫赫有名的毒医……
哈！姬晚禾，好，你当真好！
韩羡胸腔蔓延着不知是怒火还是悲伤，拳头紧握，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巧笑嫣然的脸颊。
“公子！”这时门外传来一人着急的声音。
“何事？”韩羡收回了思绪，冷声道，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喜怒。
门外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是禀告：“赵国的李牧将军派人将赵琳公主送了过来，说是让公子好生照料好公主，不要再把公主弄丢了。”
韩羡深色晦暗不明。
“姬晚禾……李牧……我韩羡定当……定当和你们势不两立！”韩羡用完好的手紧紧握着左臂，麻木，只是它再也没有半点的知觉了。
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这是狠了心要拿他的命！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这个时候……
韩羡双目一边冰冷，半晌勾唇笑了，他看向一旁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老医师，那笑容看着有些骇人：“医师，帮我帮这条胳膊卸下去。”
“公子！这万万不可！”老医师脸色一变，连忙出声阻止道，“公子身份尊贵，若这手臂没了，恐……”
“按我说的做，不是说已经废了吗？那留它何用。”韩羡冷冷打断了他，不带一丝感情。
沉吟片刻，最终医师点头。
卸去胳膊的同时，他眉眼冷然的看着放在帕子上的手臂，伸手轻轻碰了碰，淡淡出声道：“来人，把这条残肢……给我好好保存着。”
再见之时，他也一定要送她一份大礼。
第20章 背影
将房间里的痕迹收拾干净后，姬晚禾带着蒙毅翻窗逃出了驿馆。
雨还没有停，外面的道路上尽是泥泞和水洼，这给姬晚禾和蒙毅的逃亡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加上姬晚禾身上的衣服繁复，一路上磕磕碰碰，好几次因为踩到裙摆差点被绊倒，跑起来并不快。
两人冒着雨踩着湿滑的泥地而行。蒙毅跑在前面，不时回头催促她。
“快点，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等一下，蒙毅！”姬晚禾索性停下将裙子碍事的部分撕掉，忽地动作一顿。
“怎么了？”蒙毅察觉到她的不妥，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到她迟疑的动作，不由皱眉。
姬晚禾看向蒙毅，不确认地说道：“我好像听到……听到有人？”
“你听错了吧？这里能有什么人啊？”蒙毅有些着急，“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尽量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驿站和巡逻的官兵外人烟稀少。他打探得很清楚，巡逻的官兵不会经过这条小道，而且四处还有高大茂密大树所遮挡。怎么可能会有人。
“不对，的确有人。”姬晚禾凝神仔细听了一会，赶紧上前将蒙毅推到一棵大树后面藏了起来，“你快躲起来。”
“喂……”蒙毅正要说些什么，忽地呼吸一窒，然后噤了声，神色变得警惕。
的确是有人来了。
在雨中响起的脚步声愈渐清晰，沉稳而有力。
来人是李牧，冷峻的脸上万年没有多少表情，在姬晚禾面前停下了脚步，沉着双眸看着她，开口道：“公主难不成又在赏月？”
现在大白天的，又是下雨，他说这话分明是在取悦自己。
“今天天气有些热啊。”姬晚禾移开视线，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挺热的。”李牧不吃她这套，他一直紧盯着她，“既然这么热，公主就随我回去歇着吧。”
姬晚禾没有动，一反常态地敛起刚才遮掩的神色，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冷静道：“若是我不回呢？”
“属下的职责是将公主平安护送到秦国，请公主不要让我为难。”李牧依旧面无表情。
“为难吗？”姬晚禾突然上前一步，凑到他的耳边，放轻了声音，“就算我现在要离开，你真的可以阻止我吗？”
“公主……”
似是不适应现在跟姬晚禾之间的距离，李牧皱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
他捂住胸口，极力隐忍着，脸上的神色变得痛苦。“你——”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姬晚禾，一丝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
姬晚禾后退几步，重新拉开了距离，看着李牧似笑非笑：“既然已经到这个分上了，我们又何必再说这些虚伪的话？”语气一顿，“李将军，你追了过来，说明你已经知道了韩羡的事情了吧？我既然能对韩羡下手，为什么不敢对你下手呢？”
雨水打落到脸上，流入口中，分外冰凉。
李牧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但他紧咬了牙关，依旧神色坚定地看着姬晚禾，喘着气艰难道：“公主，你真的认为……这样做，就可以……安全离开吗？”
正要转身离开的姬晚禾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牧：“你这是什么意思？”
“末将已经……已经将琳公主送回到韩国王子的队伍中……”李牧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当韩羡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会有什么反应？韩羡是睚眦必报的人，若是公主……此时离开护送队伍，说不定……说不定会被韩羡派出的人……”
姬晚禾怔住，这个后果她的确没有考虑过。
“所以，请公主……跟末将回驿馆，末将必定……必定会将公主安全护送到秦国。”终于支撑不住，李牧扑地跪倒在地上。
听着他的话似乎话中有话，姬晚禾沉默。
“李牧，有没有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片刻后，她冷哼了一声，随手扔给他一颗药丸。
李牧知道那是解药，当即服下，脸上难受的表情终于有所缓解。
“不过，李将军，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一意孤行而后悔的！”扔下这样一句话，姬晚禾转身拂袖而去。
“……”李牧沉默，他闭了闭眼睛，随之站起身退到一边让出路，默默地目送着姬晚禾返回到驿站内。
接连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看着姬晚禾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蒙毅愤怒地一拳砸到树干上。
他看向李牧，眼中明显的愤恨之色，好几次想要出来攻击他，但是都咬咬牙，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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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这种情况，的确是跑不掉了。
泡完热水澡后，姬晚禾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抚着换衣时取下的匕首，垂下了眼睑。
傍晚之时，蒙毅又翻窗回到驿馆内，浑身*的，但是看着姬晚禾的眼神却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就这么想到秦国去吗？！”这是他回到屋中时说的第一句话，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他的愤怒。
“好了，别气了。先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掉，再洗个澡，我刚让人准备了热水。”姬晚禾将蒙毅推入浴室中，轻声安慰着他，“李牧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说不定韩羡会派人在路上伏击。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机会的。”
蒙毅一言不发。
姬晚禾看着他倔强和不甘的神色，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换洗的衣服递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蒙毅似乎对“秦国”……很有抵触？
心里暗叹一口气，但她知道这是凶多吉少，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翌日清晨，雨还在下，但相对于昨天，雨势已经少了很多。
没有敢多耽搁，前往秦国的队伍重新上路。
李牧这回对姬晚禾是彻底上了心，看护比之前还要严实，几乎不给她一点机会。
不过经过李牧昨日的那一番话，姬晚禾也明白了此时的赵国并非安全之地，也再也没有了逃跑的心思。
经过日夜兼程的赶路，护送队伍终于抵达了咸阳城。
多日以来没有停歇的旅途，让姬晚禾很是困倦。一路上车轿轻轻摇晃，姬晚禾有些困倦，就在上眼皮要碰上下眼皮的时候，传来马鸣之声，马车一个剧烈的摇晃轻轻停住。
“发生什么事了？”被这样一晃，姬晚禾的困倦当下就消散了，撩开帘子探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