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姑娘说笑了。”韩羡嘴角一抽,轻咳一声,收敛起笑意,转移了话题,似是不经意地问,“我倒有一事不明,刚刚姑娘所说的‘师兄’是?”
“他是我的未婚夫。”姬晚禾答道,倒没太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哦?”韩羡眯了眯眼,看似温和,却掩藏着不明的神色,“原来如此,没想到姬姑娘已经有了未婚夫。既然是这样,那我不打搅。”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再作纠缠,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递给姬晚禾。
“若姬姑娘改变主意,可带着这块木牌到东边的酒肆中找我。”
姬晚禾只是点点头,随手将木牌收了起来,伸手招呼一旁的药童过来:“小童,送客。”
小药童立刻从一旁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向韩羡:“这位先生,请吧?”
“那么姬姑娘,在下告辞了。”
临走时,韩羡给姬晚禾留下了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
直到最后一刻,他对她的称呼还是没有改变过来。
跟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打交道 ,说不紧张,是假的。
就像刚刚,韩羡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让姬晚禾隐隐有种不安的危机感。
送走了韩羡,被姬晚禾掩藏起来的情绪终于溃堤而出。
她双脚一软,一时站立不稳,还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跌倒。。
“……喂,你没事吧?”身后响起蒙毅略带担忧的声音。
“没事。”姬晚禾按了按眉心,摇头道。
“那个人……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蒙毅神色凝重地看着韩羡离开的方向,皱眉道,“而且,他不会就这样罢休的,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姬晚禾下意识应了一声,忽然一愣,回过头看向他,满是稀奇,“不过,小蒙毅,你这是关心我吗?”
“谁、谁关心你了!”看着姬晚禾满是笑意的黑眸,蒙毅脸上一热,立刻撇过脸,神情忸怩,“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你会抵挡不住诱惑,答应了那个男人的条件,去做他的夫人呢!”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真是不可爱。”姬晚禾看着他鼓起的脸蛋,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果然小猴子比你可爱多了。”
蒙毅立刻炸毛:“别将我跟一只畜……猴子比较!松手松手!”
他挣扎着从姬晚禾揉躏他脸蛋的魔爪中逃脱出来,后退了几步站稳,又似是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总之,你得小心那个韩羡。”
姬晚禾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多疑了,虽然我也不太喜欢韩羡那个人,但我刚刚那一番话后,他应该会死心了。”
“哼!”蒙毅气鼓鼓地撇了撇嘴,对她的不以为然有些不满,但是没有说话。
对于姬晚禾来说,韩羡不过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去,她也没太将韩羡的事情放在心上。
自那一天后,日子又恢复如常。
每日是重复的采药、诊病、施针、开药方,日子过得单调倒也平静和安然。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医馆照常开诊。
开馆之后,姬晚禾带着几个药童像如常一样忙碌了起来。
“姬医师。”
有病人看见姬晚禾出现,都很熟络跟她打起招呼来。
刚为一个病人施完针的姬晚禾朝众人点了点头,走到柜台前,拿起笔墨在竹简上写下药方。
还在排队等候的病人又各自聊了开来。
其中一人小声地说道:“听说了吗?秦国最近向各国发出了选妃的国书,大王也有意选出一位适婚的公主入秦。”
“这……我赵国的国力虽然不及秦国,但亦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小国,大王为何要这样向秦国伏低示好?”接话的人有些气愤。
姬晚禾不觉一怔,提笔书写的手一顿。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一阵吵嚷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吵吵嚷嚷的?”有病人提出了跟姬晚禾同样的疑问。
就见有一个药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嘴里不住地喊道:“不好了,姬医师!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姬晚禾放下了笔,疑惑地走了上前。
药童上气不接下气:“外面有人……”
姬晚禾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不等药童将话说完,便快步走出了医馆。
走出医馆大门,她看到了这样一幕——
医馆门外站满了人,在人群的中央,躺着一个脸色青白的中年男子,一动不动,看上去似是已经失去生气。
一位妇女正伏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呜呜,夫君啊,夫君……你死得好冤……呜呜……”
围观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里围满了人?”有路过的人不解地问道。
“听说这位娘子的丈夫吃了医馆开的药后,就不幸中毒身亡了。”
“不会吧?姬医师的医术出神入化,就连命不久矣的绝症患者也能医治,怎么可能会将人给医死了?”
众说纷纭。
“哼!什么毒医,什么以毒攻毒,我看他就是个骗子!说不定那些绝症病人是他找来演戏的,以此来欺世盗名!”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义愤填膺地说道。
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立刻在人们的心中击起了怀疑的涟漪。
也有人认出了这位说话的老头:“啊!您不是侪同医馆的黄医师吗?”
侪同医馆是邯郸城中最大的一家医馆,在“毒医”名声响彻之前,侪同医馆的地位在邯郸城中是无可代替的。
“姬医师出来了。”
不知道谁唤了一声,围观的群众渐渐噤了声,主动让开一条道来。
正趴在地上躺着那男子身上哭嚎的妇女闻声抬起头,看到道路尽头的姬晚禾,顿时受到刺激一般,起身冲向了姬晚禾:“庸医!你这个庸医!你还我夫君!还我夫君来!”
第11章 解围
可没跑出几步,那妇人踩到自己的裙裾,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泪眼婆娑,一双眼睛早已红肿,看到围观的人都心生不忍。
姬晚禾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像是没有看见周围的人向她投来的揣测又疑惑的目光一样,看着地上的妇人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夜里,我喂家夫君吃了你家医馆开的药,结果半天没出声,我过去一看……”妇人抬头瞪向姬晚禾,恨恨开口道,“我家夫君竟然断了气!我的命真是好苦啊,夫君你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
她说着,又手脚并用爬了回去,抱着地上的尸体哭了起来,哭声情真意切。
那位侪同医馆黄医师也哼了一声,指着地上的人帮腔道:“这人脸色发黑,显然是中毒而亡。”
“可有凭证?”姬晚禾看着地上的尸体和妇女神色凝重开口道。
“喏!”妇女抬袖抹了抹眼泪,用满是恨色的眼睛看了姬晚禾一眼,然后从袖中拿出一片竹片,扔出向了她。
姬晚禾捡起一看,神色不由变得凝重。
竹片上的药方,的确是出自她的手。上面的笔迹也确确切切属于她的。
“可是单凭一个药方,你怎么认定是我治死了你的丈夫?”姬晚禾再度抬眸看向妇人,开口问道。平日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人命关天,她在药方上面是绝对的小心谨慎。
“你、你这是想抵赖吗?”听闻妇人脸色立马白了,起身指着她大喊道,“昨天我跟夫君到你家医馆看诊,开始对你开的药方有所质疑,可是你却信誓旦旦说没有问题,我家夫君深信不疑,可是、可是他吃了你的药后,当夜就这样没了……呜呜,可怜我一个妇人孤寡无依人。可是你这个庸医,竟然还要推脱责任!”
说着竟然想上来动手,周围的人急忙拦住。
姬晚禾不语,抬步走了上前。
“你、你想做什么?!”妇人见她的动作,顿时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弹跳了起来。
姬晚禾径直走到尸体前,转身问道:“这位夫人,你是一个人带着你的丈夫过来的吗?”
妇人一愣,“当、当然。”随之神色一变,“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害死了我的夫君,一命抵一命,休想让这件事平安了结!”
她说着,又神色凄凄地用衣袖捂着眼睛,放声大哭起来。
没有理会妇人的疯言疯语,姬晚禾从上到下将那具尸体打量了一番,接着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是,你的丈夫的身躯这么庞大,你一个人是怎么把他完好无整带过来的?”
“我……我……这与你何干!你分明是想抵赖!”她额头泌出了冷汗,看着像是心慌,转而面向了看热闹的人群,表情凄凄楚楚,“各位乡亲父老,求求大家为小妇人作证,这家就是一家黑店,这个医师就是一个黑医,我的夫君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啊!”
围观的人们又低声议论了起来,怀疑的目光不时落到姬晚禾身上。
不远处一家酒肆的屋檐下,韩羡饶有兴趣地看着医馆前的这一幕,眼中有意味不明的光芒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