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生意红火时,每个月也有大几百万的进帐,厂房一度扩到大了数千坪。但到了最后,还是只有当初起家的这间小厂子,以破败的形象,孤伶伶地站在四周新建的蓝色厂房区正中间。
“你们自己看吧,反正设备确实旧了,你们想要就要,我便宜给你们。不要我就当废品卖掉。”男子拿出皱巴巴的烟盒,拿了支出来递给洛铉。
洛铉摇摇头,礼貌地道谢,慢步走进了那堆油漆斑驳的铁器中间。
“有些修一修还是能用的。”季沫摸摸看看,好半天才说:“你要是当废品卖,就拿当废品的钱卖给我啊。”
男人楞了一下,然后拍后脑勺,“我干吗说当废品卖?得,反正我主要是卖这工厂,我的底价已经和你说过了,少一分都不行。”
洛铉走了一圈回来,低声说:“你的工厂没有噪音、除尘,排染处理设备,这几年应该被罚过好多次了吧。”
男人又楞了一下,小声嘀咕道:“那你们自己装一套就行了。”
“但你前后左右都已经建了新厂,你要建排污渠,就得经过别人的地盘,从别人的地底下过去。”洛铉眉头微皱,低声说:“恕我直言,你这里不好卖。季总,你要三思。”
“你什么意思?”男人懵了,赶紧说:“可是你们自己找上来说要买的。”
“但你这价格太高,而且这地方已经不方便进行改造了,代价太大。这也是你一直没有把这里卖出去的原因吧。”洛铉转过头,看着季沫继续说:“季总,我看我们还是去下一家谈谈,同等条件下,他们价格更低。”
“那好吧。”季沫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转头看着男子说:“不好意思,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喂,喂,价格好谈。”男子一见就急了,赶紧上前来拦住季沫,堆着笑脸说:“我也实在是想脱手,价格我们再谈谈。”
季沫有些拿不准,和洛铉、刘律师到了门口去商量。
“能买,再压三分之一的价格。”洛铉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丽拧拧眉,小声问:“奕景宸知道这事吗?”
“嗯。”季沫应付地点头,她哪敢和奕景宸说,他的态度很明确,是绝不可能让她办公司的。她要先斩后奏,他没办法了,也就让这事过去了。
“那就买吧。”刘丽这才点头,轻声提醒道:“你要办公司会很辛苦,你自己想好。”
“我知道。”季沫抿唇笑,把已经起草好的合同拿出来给她看,价格处空出来,用笔填上就行。
☆、【125】像 是猎手看到了心仪的猎物(一更)
【125】我怕,他会像我一样(一更)
“行啊,很严谨啊。”刘丽仔细看了一遍,意外地说:“这是你自己写的?”
“嗯。”季沫点头,在空白处认真写下价格,签好名字,拿去给工厂主人看。
那人也很利落,大手一挥,签名盖章,拍着脑袋说:“终于解放了,明天去办过户,我若不是为了看着这些破铜烂铁也不会住在这里喂蚊子。”
季沫捧着合同看了一眼,欣喜地摁在怀里,快步走回刘丽的身边,轻快地说道:“你们赶紧回去谈生意吧,改天我请你们吃饭。犍”
“我这段时间很忙,你等我忙完了,再帮你处理这边的事。”刘丽撑起放在屋外的伞,挽住了她的手臂。
“没事,我有老太爷帮我呢。”季沫抿唇笑。
“他们家老太爷对你这么好?”刘丽有些不相信,一字眉微蹙,疑惑地问道。
“很好。”季沫点点头,从伞下跑出去,倒退了好几步,看着自己的新产业,兴奋地说:“这是我第一家工厂,以后会有第二家,第三家……”
“我得提醒你,你要先去工商税务环保办各种手续,你还要买新设备,招聘员工!季沫,你若真能办成了,你爸可能真能从病床上跳起来了。”刘丽好笑地说道。
“我一定办得成。”季沫伸开双臂,仰起小脸,任雨珠滴打在脸上,小声说:“刘律师,我就不信我会真没用。能有多难呢?摔倒了就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
“来,我看看你这身骨头有多硬。”刘丽被她逗笑了,拧着她的小脸说:“千万别到时候干不下去了,跑来跟我哭。”
“哪能呢,要哭我得先找奕景宸啊,他钱多,我能挖好多好多年呢。”季沫抱住她,感概地说道。
“那我预祝你万事顺心,早日成功。”刘丽拍拍她的手,小声说。
“谢谢。”季沫红唇微咧,满心喜悦地扭头看向眼前的几排厂房。
加油,季沫,能有多难呢?摔倒了就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她小小的身子里力量已经储存满了,正欲爆发。
洛铉站在树下,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唇角突然微微扬起,那笑容,像是看到了让猎手心仪的猎物,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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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老爷子正坐在窗前看雨,房间里特别静,除了雨声,一点杂音也没有。
老周见季沫进来了,向她使了个眼色,她放好伞,脱了鞋,轻手轻脚地过去。老爷子满脸的皱纹深深堆紧,花白的眉头拧成一团。
“老太爷。”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老爷子太没动。
“老太爷。”她有些不安,用手指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哦……”老爷子微微震了一下,缓缓扭头看她,神情恍惚迷茫。
季沫明白,老爷子这时候正糊涂,叫他也没用。她在一边坐下来,安静地给他按腿。
“去医院看你爸爸了吗?”老爷子闭了会儿眼睛,突然问道。
“看了,还睡着呢。”季沫点头,仰头看向他。他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精神好像越来越差了。
“唔……”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胳膊,“工厂怎么样?”
“压了三分之一的价格,买下来了。”季沫立刻变成了充满气的汽球,兴奋地飘了起来,“这是合同,您看看,明天就去办过户。”
“好啊。”他拿起老花镜,一行行看完了,赞许道:“就是这样,慢慢来。”
“老太爷,我去做饭,不知道奕景宸回不回来吃饭。”季沫拿着手机往厨房的方向跑,快到门口了,突然扭过头,指着老爷子说:“老爷子,你一定要给我保密,我自己告诉他。”
“好,等你办好了,吓他一大跳。”老太爷咧嘴笑,向她竖了竖大拇指。
季沫笑着收好文件,一溜小跑进了厨房,哼着歌拉开冰箱,开始准备食材。
老太爷朝厨房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勾了勾。老周立刻走过来,小声问:“老爷子,什么事?”
“去给那些地方打个招呼,她去办手续的时候,给她点方便。”老太爷低低地说道。
“可是……老爷子怎么对她的事这么上心?”老周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
老太爷手在膝上拍了拍,撑着轮椅扶手用力往上站,“兰兰不喜欢在公司做事,她想去当糕点师。我不让她去,把那间糕点店买了下来,再让人辞退她。然后她去哪里,我都让糕点店不许聘用她。后来,她又想去当摄影师,去非洲拍动物。我也不希望她去,她投去杂志的照片,我都让人拿了回来,还让人告诉她,她没天份……我想让她留在公司,我觉得有我的庇护,她才会过得稳当。”
“那
tang是因为兰兰小姐身体不好,她有哮喘,您不舍得她吃苦。而且这件事过了很多年了,老太爷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老周劝慰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快死了,这些天那些事特别清晰,我睁开眼睛,闭着眼睛,全是那些事。她跳下海的时候,很绝望地问我,是不是我把她的爱人丢进了大海里……你看,这就是报应,现在她活着,我却见不到她。到死,也得不到她的原谅啊。”
“但是,明明是那个男人骗了她的钱跑了……”老周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有些意外,但也不意外,老爷子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岔开,“那,这事和季沫有什么关系。”
“你看她,她多像兰兰,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和热情。她们都这样乐观,无所畏惧。若真能扶她一把,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了?”
“话说回来,景宸有了季沫,感觉大不一样了。”老周想缓解一下气氛,于是哈哈地笑。
但老太爷没笑,拧拧眉,有些担忧地说:“这丫头什么都好,我就怕她不能忍耐。景宸那脾气,我很了解,你只要逆着他,他就会用力把你往下摁。”
老周的嘴角轻抽,这不是正是像老太爷吗?
“我怕,景宸会像我一样啊……”老爷子颤微微地把手臂伸进雨里,看着细密的雨点,愁容满面地说:“我走了,谁能真的关心景宸呢?”
“他们会好好的。”老周有些伤感地说道。
“所以,我要多活段日子,帮景宸把季沫这丫头留下来。有我盯着他们,说不定就能帮着他们度过这段磨合期。”老爷子手掌一握,抓了满手心的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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