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世的惨死,她觉得心口一疼。
难道前世死得太冤,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要给看一个重来的机会?如今老天既然眷顾,那她便要好好珍惜,必不会不到二十岁就莫名其妙的送了命。
想起来,前世谢浔瞧不起她,赵斐心里没她,结果却是这两个男人,在不知不觉间,联手将她害死了。
赵斐为了那林雁归,生死关头弃她不顾,任她自生自灭,而谢浔领兵追她,最终将她逼上了死路。
看来,这两人注定是她命里的煞星。今生再看见这两人,一定要绕路走得远远的。
正在这时,伯母江安侯夫人袁氏带着女儿崔妙进了屋来。
桓氏忙擦了擦眼泪,起身招呼道:“大嫂。”
“阿娆总算醒了,身子可是大好了?”袁氏看着崔娆,一脸的怜爱。
“好多了,谢大嫂挂念。”桓氏说道。
“一家人,何必客气。”袁氏看着崔娆,叹了一口气:“明日二叔的灵柩便要回乡。侯爷让我跟你说说,阿娆的身子一向便不好,二叔这一走,她又大病的一场,怕回了乡里,阿娆身子更受不了。侯爷的意思,阿娆反正是女儿家,就让她留在府里守孝,不回清河了。”
“这……”桓氏有些为难,她确实担心崔娆的身子,可心里又舍不得离开女儿。再看着崔娆瘦削的小脸,她也怕回到清河乡下,万事不如建安城,女儿的身子会吃不消。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阿娆就留下吧,只要要麻烦大嫂多费心照看了。”
袁氏轻轻拍了拍桓氏的手,说道:“阿容,你又说这些客套话干嘛?”
听了袁氏和桓氏的谈话,崔娆心里一怔。前一世,崔娆便因身子弱,没有回清河守孝,留在了建安城里。王、谢、崔、桓等都是士族大家,相互之间往来颇多,虽在孝期,崔娆也时有机会见到谢浔,才会对谢浔情根深种。所以,在谢浔当面拒绝她的爱意之后,她便心如死灰,逃似的嫁到北地,最终惨死异乡。
这一世,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再与谢浔有牵扯,自然不想再留在这建安城。眼不见为净!
想到这里,崔娆抬起头,对着袁氏说道:“伯母,娘,爹爹对阿娆疼爱非常,如今爹爹去了,阿娆作为爹爹的女儿,自当回清河为父守孝才是。”
闻言,桓氏一呆:“你要回去?”她没想到女儿居然如此孝顺懂事,心里不禁一阵感动。可想到女儿身子骨弱,还是让她有些担心,便对着崔娆说道,“可老家生活清苦,你身子可受得了?”
“娘,别担心阿娆。爹爹在天有灵,自会保佑女儿的。”崔娆抹着眼泪说道。
桓氏听崔娆这么说,拭了拭颊上的泪水,也没说话,心里算是默认了女儿的说法。
袁氏看了崔娆半晌,然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叹了一声:“我们阿娆真是懂事孝顺,既然如此,就让阿娆随你一起回乡吧。我一会儿多准备些贵重药材,你们一起带回老家,以防万一。”
“谢大嫂。”桓氏说道。
崔妙听说崔娆还是要走,急得眼泪一下便流了出来。她紧紧抓住崔娆的手,说道:“阿娆,别走,我舍不得你。”
崔娆眼圈也是一红:“阿娆舍不得妙姐姐,也舍不得祖母、伯父、伯母。”说到这里,崔娆终于哭出声来,“可阿娆是爹爹的女儿,自当回乡为爹爹守孝。”
她这番话都是真心的。前世,自崔镜过世之后,伯父江安侯崔献及伯母袁氏对崔娆和崔栉视同己出,吃穿用度与自己的亲生子女无异。连崔娆成亲之事,原本崔献便可自行作主,但他定要桓氏同意之后才将崔娆嫁出,可见其对于弟媳是极为敬重的。
听了崔娆的话,袁氏抹了抹眼泪,说道:“阿妙,别哭了,三年守孝期满后,阿娆和阿栉还会回建安来的。”
桓氏也点了点头,将崔妙揽进怀里,柔声说道:“阿妙,别难受,三年真的很快便过去了。待我们回来时,你们俩都成大姑娘了,说不定那时我们阿妙都议了亲啦。”三年后,崔妙十六岁,议了亲也是平常。
崔妙一听,脸一红,又急又臊地闹道:“二婶,你莫再笑我。你们若再笑我,我,我可又要哭了!”
听到崔妙说着小孩子心性的话,袁氏与桓氏相视一看,两人不禁笑出声来。
这一闹,屋子里的悲伤之气便也就淡了些。
崔娆听着袁氏和桓氏又商量着带奴仆回乡之事,她突然想起了在自己临死之前拼命护着自己的翠晴,便对着袁氏说道:“伯母,阿娆想带翠晴回乡去。”这翠晴原本不是崔娆的贴身丫鬟,崔娆原来的贴身丫鬟青荷因年纪大子,在崔娆出嫁后,桓氏便作主给许了人家,等崔娆出嫁的时候便选了翠晴陪嫁。
崔娆感念在自己临死之前,翠晴忠心护主,便想这一世早点将她要了过来,好好对她。
崔府家大业大,怎会在意这一个小丫鬟,袁氏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桓氏便带了崔娆、崔栉姐弟去了崔老夫人房里,让两个孩子给祖母道别。
等她们娘仨到的时候,崔献、袁氏及崔植、崔妙已经在老夫人房里候着了。
崔老夫人才死了儿子,年幼的孙子孙女也要回乡守孝,她心里自然是万般不舍,便一手搂了崔娆,另一手搂了崔栉,眼泪流个不停。袁氏与桓氏两妯娌便在一旁劝慰着她,半晌才让她老人家止住泪来。
崔献看着十五岁的儿子崔植,语重心长地说道:“植儿,这一路你要好生照顾婶娘和弟弟妹妹,回了清河,务必将婶娘他们安顿好了,才能回建安来。”
崔植虽然年纪不大,可作为江安侯的嫡长子,未来的江安侯,早已知礼识仪。听了父亲的话,他对着父亲一揖道:“爹爹放心,儿子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才会返京来。”
看着儿子面色沉着,崔献心里也是异常安慰:“如此,为父便将你叔父一家的安危交与你了。”
“爹爹放心,儿子必不会让爹爹失望的。”崔植说道。
崔献抚须点头。
袁氏倒没有崔献那么放心。这崔植长这么大,第一次没有崔献的陪同单独出门。这一走,崔植便成了桓氏母子三人的依靠,对儿子稚嫩的肩膀能否担此重任,她心里自然担忧不已,面上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在一旁悄悄抹着泪。
崔献看时辰不早了,便催着崔植及桓氏母子三人早些起程。
崔老夫人终于含泪放开两个孙子女,与他们挥手告别。
出了门,崔植带了几个侍从骑着马在前边引路。
桓氏带着崔娆、崔栉坐着马车紧跟其后,后面跟着些物资,一行人马便往建安城外走去。
崔栉年幼,偎在桓氏的怀中,摇摇晃晃间,这小家伙居然睡着了。
崔娆安静地坐在一边,随着马车向前行时,帷帘微微晃动,将建安城的街道两边的景致都投了进来。
自从前世出嫁离开建安,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终于又看见了曾经熟悉的建安风貌,崔娆的心,莫名的激荡着。
她伸出手,轻轻掀开帷帘的一角,随着马车的行进,将建安城的一景一物都映进了心底。慢慢地,便快到城门了。出了城门,便又要离开建安城了。不过这一次,她知道,只是暂时离别,三年后,她还会回来的。
☆、第二章
突然马车似乎停了下来,崔娆隐隐听见堂兄崔植在和人说话。
不一会儿,便听见有崔植的侍从跑到车前来说话:“桓夫人,二姑娘,小公子,舅老爷府上的公子姑娘来送行了。”
听到来的是晚辈,桓氏便对着崔娆说道:“栉儿刚睡了,怕吵醒他,娘就不下去了。阿娆,你下去给他们打个招呼便是。”
崔娆点了点头,说道:“是,娘。”然后起了身,掀起车前的帷帘,将身子探了出去。
一眼看过去,她的身体不由僵了一下。
城门口正站着七八位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和四五个身姿婀娜的少女。
可在泯泯众人中,她一眼便瞧见了一身月白色衣衫的谢浔。
自古谢家出宝树!说的便是谢家子弟如苍翠的大树般挺拔耀眼。
而谢浔显然是谢家子弟的杰出代表。虽然他此时不过才十四岁,但昂然的身姿,出众的五官,出尘的风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清澈明亮,站在人群中极为打眼。
此时,崔植已经下了马,与众人说着话。
前来送行的少年,虽然是崔植在青山书院的同窗,但因为多是世族豪门家的公子,相互之间或远或近的有着姻亲关系,因此崔娆对他们倒也熟识。
她定睛看了看,前来送别的,除了谢浔和他的堂兄谢沧外,还有舅父安国公桓悟的儿子桓拓,兵部尚书张冰之子张挺,宁国公袁向之子袁悬,丞相王济之子王玄、王阑,御史瘐轶之子瘐熙。
女子则有表姐桓萱、表妹桓莺,谢浔的堂妹谢络,袁悬之妹袁雯樱,张挺之妹张伶薇。
她微微顿了顿,便准备下马车。
立在侧旁的提香赶紧扶着崔娆下了马车。
桓拓远远瞧见崔娆下了车,便带着两个妹妹迎了过来,对着崔娆问道:“阿娆,姑母近日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