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鹤笑得更欢了,额的两侧几乎只剩下了两丝眼白,它抻直脖子向燕彤再一次刺过来,燕彤蹲身一记侧翻堪堪躲过。那鹤紧接着伸出一只细长的左爪抓向燕彤血流不止的伤口,燕彤顺手捞住,像撅木头似的两下里一掰,那鹤爪就被撅成了两段。
铜鹤发出凄厉的叫声,扑扇着翅膀不断用尖利的喙刺向燕彤,燕彤受伤的整条腿几乎已被血染红,腾挪闪躲间愈发地吃力,她看准空当,一拳狠狠地击在鹤的胸脯上,鹤被打得胃内一阵抽响,一团东西从喉咙里翻出来,它张开嘴吐出那东西,竟是一颗未消化完的孩童的头颅。
燕彤红了眼,她那猫样的瞳孔疾速地缩成一条黑线,她迎向铜鹤刺来的尖嘴,双手死死攫住它的上下喙并且用力地掰开它们,鹤嘴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她的手掌,她不为所动,任由它冷硬的铜翅打在身上,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把他们全给我吐出来!”
她攫着鹤的嘴,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的膝盖狠狠地撞击着鹤的胸腹,鹤的喉咙内一阵咕噜噜地响,滚出四五颗孩童的头颅来,他们有的血肉模糊,有的甚至还保留着惊恐的表情。燕彤拚命踢打着铜鹤,直到它再也吐不出头颅,直到它开始向外呕着肉麋一般的铜屑。
燕彤终于有些喘了,她用尽全力,将那铜鹤长长的脖子拧麻花一般缠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当”地一声碎成了数块,那鹤挣扎着在地上扭动了几下,细长诡诈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细缝,最终一动不动了。
万俟昭赶回来时,燕彤正坐在地上靠着柱子休息,左腿的伤口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燕彤就问她:“你又回来干什么?”
昭走过去扶她起来:“我还不想让你在这种地方睡一晚上。”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现场,两人准备离开,才刚转身,万俟昭忽然一个弯身抓住了什么,燕彤偏头看去,见她手里的是一截尖尖的鹤喙,而那鹤细长的眼睛里还浮着最后一抹诡谲的笑意。
“它想把我们两个穿成麻辣串。”燕彤说。
“怨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烈,”万俟昭道,“明天一早我就联系最正规的废品处理站,粉碎机会让这怨气消散无踪的。”
两个人在公园干涸的湖底发现了晕厥的珍妮,她的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同样晕过去的孩子。把他们送到医院之后,万俟昭悄悄地放了两只织梦虫钻进他们的耳朵,当他们第二天醒来时,一切就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怎么不干脆把地下室那两个成了精的货拎出来烧了?不比扔废品站省事?”燕彤问。
“我联系了报社,”万俟昭说,“防微杜渐应该从事的根源解决,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堆满危险器材的地下室长久以来无人负责管理,这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从而产生怨灵,希望能以此事的曝光而提起家长和相关部门的注意。”
“你是说,把事情往大了捅?”
“两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昭说,“我们要做的,不应该只是善后,我们应做的,是尽己所能,利用一切可用的力量,肃清邪怨。”
“至少我还可以放火,那多带劲儿……”燕彤嘟囔着,一瘸一拐地打破伤风针去了。
娃娃脸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急急忙忙把珍妮接回了公寓,不过是略略着了凉,有些微的感冒而已。他原以为珍妮又像偶尔那样跑到某间酒吧里通宵买醉,手机还关了机,谁想这丫头竟然是在公园里睡着了。
珍妮精神不错,早餐时给大家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遍昨晚的恶梦,吓坏了家琪。冯太太也像是被勾起了某些回忆,无不怀念地说:“那座长颈鹿的滑梯在我小的时候就有了,我爷爷常常带我去桐山公园玩,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喷泉池子边上的一只铜鹤,尖尖的嘴儿,身上光亮亮的,爷爷常常抱我坐到它的身上呢……”
娃娃脸问珍妮:“你怎么会跑到桐山去呢?而且还知道那儿有个公园?”
珍妮看向窗外:“我一直都觉得好熟悉这里,直到昨晚的梦让我终于想起来,原来小的时候我们家曾在这里住过,直到我九岁那年才举家搬迁到另一个城市……怪不得从家里逃出来后就想和你到这边来住……只是,九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我似乎有个朋友,外号叫‘鼻涕虫’……”
“他住在哪里?既然你又回来了,我们应该去探望探望他。”娃娃脸说。
“……不记得了,”珍妮皱着眉苦想,“好像离桐山公园很近,附近只有他们一家姓韩,应该能打听到。”
*——*——*——*——*
“喂!鼻涕虫!”大孩子在上面叫他,他想答应,可他刚才实在吓得不轻,甚至尿了裤子。他知道他又会被大家取笑了,所以他只好坐在原地,等大家从上面滑下来,下面黑,也许不会有人发现他湿湿的裤子。
他听到衣服和滑梯摩擦的声音,是大孩子滑下来了,他扭头往上看,大孩子坐在滑梯上伸展了双臂,做出飞翔的姿势。可是——可是他突然发现了一根尖尖的东西,那是水池边那只铜鹤的嘴,它被大人扔在了滑梯旁,它的尖嘴冲着滑梯,迎向滑下来的大孩子。
他实在很惊讶,但很快又想通了——他是闭着眼睛躺在滑梯上滑下来的,所以他刚才没有发现摆放在这里的铜鹤,他真的没有大家勇敢,他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坐着滑下来,可他现在的眼睛可以睁得大大的,甚至想眨都不能眨地看着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滑,他看到大孩子张开手臂滑下来,他看到尖尖的鹤嘴穿透了他的喉咙,他看到大孩子的脖子被鹤嘴割断,他看到他的脑袋滚落在他的身边。他想叫,想告诉伙伴们别下来,可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的嗓子像他的人一样胆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滑下来,一个接一个地被鹤嘴穿透喉咙或者身体,他们挂在鹤嘴上,鲜血顺着滑梯流下来,一直流到了他的身上,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伙伴们挣扎,扭动,断气。最后他看见了珍妮,他一直喜欢她,他想告诉她别下来,可他还是发不出声音,幸好,幸好珍妮站住了,她像他一样看着他们的伙伴们挂在鹤嘴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出声……
*——*——*——*——*
“姓韩的那个病人该打针了吧?”
“嗯。听说他很小就进来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你别说笑了,在精神病院的病人还有什么盼头呢?进来了就是一辈子了。”
*——*——*——*——*
“鼻涕虫,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我想制作玩具,做出好多既好看又好玩的玩具,旋转木马啦,碰碰车啦,长颈鹿滑梯啦,让所有的小朋友都来玩儿……”
*——*——*——*——*
【怨灵:非出于本意的死亡者死后产生的灵体,多为事故死、怨死,因此灵体具攻击性,附于致其死亡的器物之上,以害人为目的,从而怨气越聚越多。当其所附着之器物损毁,其灵体即散,属中等灵。】
作者有话要说:
☆、第8话:夜游神
“郦歌,你为什么那么早谈朋友?”
“因为她就像个女神。”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钟,天已全黑,教室的灯只开了前排的两盏,娃娃脸和李园坐在灯下抄物理讲义。灯光之外,像是无尽的黑洞。
李园停下笔,睨着娃娃脸的侧面:“女神?你真搞笑。”
“起码我这么觉得。”娃娃脸像在说别人的女朋友,表情水一般的平静,笔尖下疾驰着一串串漂亮的草书。
李园开始收拾纸笔:“她好像不爱读书的样子。”
“是,她念书很白痴。但她做其他事都很有心。”娃娃脸唰地翻过一页笔记,继续抄写:”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我只喜欢脑筋好使的女生。那才是我的女神。”李园现在已经将书包收拾好,坐等娃娃脸。
娃娃脸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抬起脸冲李园露出一个醇厚的笑容:“女神,这不属于你的字眼。”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神,也可以理解为一种信仰。”
……
校园里大概只剩娃娃脸和李园两个人,路灯几乎全灭掉了,空气中还起了一层似有似无的薄雾。两人选了一条小路,这里通向学校的侧门,是最近的一条路。这条路娃娃脸只走过一次,在白天的时候,很窄的鹅卵石路,路两旁种了高高的血榉,遮天蔽日。
“我实在不喜欢这些血榉的颜色,令人作呕。”李园说这话的同时加快了步伐。
夜色朦胧中,娃娃脸看到有两个穿旧式校服的女生,在血榉树间追逐嬉戏,每个人的校服上都沾满血迹。娃娃脸说:“李园,我们快点走。”
“你怕黑?”李园冷笑。
“嗯,怕。”
……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娃娃脸仍能隐隐听到那两个女生的嬉笑,两个快乐的女鬼的嬉笑。娃娃脸发现夜里这些“东西”果然比较活跃,而且它们不是很惧怕灯光,比如在快餐店明亮的灯光下,有个衣着时尚但面目忧郁的女人在喝咖啡,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不住地擦着从他口中溢出的安眠药的白沫。女人和他对视,不,女人是在独自出神,她大概在思念她已故的情人,而这个情人就坐在她的对面,泪光流离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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