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孩子?我去请她们。”康隆一向绅士。
“我看……还是不要去了。”冯太太欲言又止,她记得自己参加这个派对除了要与她的房客们搞好关系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些事情是想要告诉大家的,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一言概之,“那两位客人有些……不同寻常,整个夏天都不见踪影,昨天晚上才回到公寓,一整个白天也没有出门……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轻易去打扰。”
墙上的老石英钟指向了晚上九点三十分,吉它手背上了他的吉它离开公寓。冯太太说他是酒吧驻唱,以此为自己赚取学费和生活费。那酒吧离这里并不算太远,有个听起来让人不怎么舒服的名字——亡灵客栈。他的朋友叫他“Jake”,冯太太则字正腔圆地称呼他为“杰克”,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许是因为他太过沉默,又许是因为他的身上盛载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她喜欢的是朝气,鲜活,精力,所以她的房客们都很年轻。
冯太太目送着Jake消失于夜色后,立刻关了大门,而后仔细检查了每扇窗,似乎生怕某些东西随着浓重的夜一齐潜入这有着不吉利门牌的老公寓里。
*——*——*——*——*
沈家琪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换了陌生的地方就难以入睡,哪怕她已经住进了这座公寓三天,仍旧没能将这样的状态调整过来。
街上路灯昏黄的光将树影投在她的墙上,像一个伛偻的老妇扭曲着干瘦的骨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家琪天生胆小,这声音令她全身的寒毛齐刷刷地竖了起来,她平躺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身体早已僵了,可她不敢动,墙上的老妇静静地立着,似是在梭寻这屋中尚未入眠的生物。
世事往往不遂人愿,家琪突然有了想去厕所的欲望。她天生胆小,所以从小就养成了睡前不喝水的习惯,太多的故事里厕所是某些东西最喜欢出没的场所。今晚睡前她照例没有喝水,甚至葡萄酒她也只抿了一点点,可眼下这想小解的冲动究竟是哪里来的?家琪有种被什么东西愚弄着的感觉。
或许,再坚持坚持就可以熬到天亮了,家琪微微偏了偏头,望向窗外的光,隔着窗帘她无法分辩那是灯光还是黎明的光,她想从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可她实在是不敢动,只好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同立在墙上的老妇一样,一动不动。
渐渐地,她可以听到楼下客厅里那座老石英钟滴嗒滴嗒的响声,一下,两下,三下,秒针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家琪跟着数,似乎这样可以鼓励秒针走得快些,或者可以像失眠患者靠数绵羊一样慢慢入睡……事实却相反,家琪越数越清醒,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老妇轻微的晃动,家俱木料物理反应发出的声响,卫生间残留的珍妮的洗发水的味道,以及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想小解的欲望。
“嗡……”老石英钟瓮声瓮气地开始报时,家琪迫切地希望它能够响到六下,七下,然而三声过后老石英钟没了言语,残酷地提醒家琪,此时正是夜半三更。
家琪几乎崩溃了,她已不能再强忍下去,她坐起身,穿鞋下床,披上外套,打开房门,穿过走廊,进入卫生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家琪如释重负,一身轻松的冲了马桶,她甚至想哼着歌回房去,她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开了卫生间的门,看到了浓装艳抹的珍妮站在面前。
家琪一惊之后很快平复下来,至少在这深深的夜里还有珍妮醒着同她做伴,要知道,独醒的感觉着实不很好受。
家琪冲珍妮笑笑,珍妮也冲家琪笑笑,红红的嘴唇鲜艳欲滴,而且真的慢慢滴了下来,像红蜡融下的蜡泪。家琪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睁大了眼仔细看,珍妮也睁大了眼看她,家琪从珍妮的瞳孔里看到了同样浓装艳抹的自己以及鲜血淋漓的唇,她下意识的伸出舌尖去舔自己的嘴唇,瞳孔里映出的便是一团血肉。
这一晚,家琪最后看到的是卫生间的天花板,墙角的石灰剥落了一大块,露出小小的洞,一双不知谁的眼正从洞中向外窥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话:奇怪的房客(2)
一日三餐是由房东冯太太负责的,这在每个房客的租房契约里都写得很清楚,当月的伙食费就包含在房租里,毕竟年轻的租客们学业紧张,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买菜做饭。
至于每顿饭吃什么,大家全权交给冯太太决定,除非特殊的日子和特殊的情况,没有人会对冯太太的菜单指手划脚,当然也不会有人去细究每顿饭的原料究竟花费了多少钱,对于一个鳏寡孤独的女人,大家总是怀了同情——虽然他们的房东太太的确是个爱占些小便宜的“俗世中人”。
新学期伊始的第一顿早饭自然丰盛些,黑米紫薯粥,荠菜肉包,萝卜干丁、黄瓜丁、玉米粒翻炒的炒三丁和切成片的苹果,连康隆这样的富家大少爷也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来,他坐在西式的长圆形的饭桌旁愉快地同娃娃脸和珍妮打着招呼,问他们昨晚睡得可好。
珍妮笑着说起自己昨晚可怕的梦来,说梦里的她不是珍妮,而变身为了家琪,半夜里起来去卫生间,结果……
“结果什么?”娃娃脸笑着问。
“结果看到了我自己,珍妮。”珍妮耸耸肩。
“真的是个离奇的梦。”康隆笑着,看到正走进餐厅门的家琪,于是指指自己旁边的位子,“家琪呢?不会也梦到自己变成珍妮了吧?!”
“还好,我昨晚睡得很实,所以也没做什么梦。”家琪略带羞涩地说。
Jake从外面回来,神色略有些疲倦,走进餐厅用碟子端了几个包子,转身往楼上走,身上沾的烟味酒味甚至女人香水味儿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闻到,冯太太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没有招呼他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
Jake工作了整晚,没什么心情理会冯太太冷淡的态度,端着包子迈上楼梯——所有的客房都在二楼,尽管他不怎么喜欢这种安排,可这间公寓的房租是最便宜的,对于一个半工半读的穷学生来说,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他现在就只想囫囵填饱肚子后赶快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下午还有选修课要上。
虽然困意浓烈,可他还是清楚地发觉楼梯上多了一个人,至少在他两个月前搬进这公寓之后从没有见到过这个人。这人正要下楼,在拐弯处与他擦肩而过,身上飘了一股冷沙沙的味道。他低着头向身后看了眼那人笔挺的背,舒展而结实,仿佛在那瘦削的身体里蕴藏了无限深厚且绵长的力量。
正在用餐的四个人也看到了这位一直未能谋面的房客,珍妮显然没有掩饰自己被吸引住的目光,有些人天生一种难以靠近的冷,偏偏是这样,却让人愈发地想方设法去靠近,正如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一样,男人如此,女人亦是如此。珍妮的脑海里已经在构思如何去闯入眼前这人的思想里了,甚至坐在她身旁的一向腼腆的家琪竟也在一瞬间有了这样令她自己也感到羞臊的想法。
只有康隆的心里有着与众不同的念头,因为只有见过大世面的他才一眼识破了眼前这位一下子吸引住了两位女孩子甚至包括娃娃脸在内的陌生房客事实上其实——是个女生。
她个头很高,短发清爽俐落,中性的白色半袖衬衫淡化了她身上的女性气息,包括女性特征的胸部也因为高高的个子而显得不那么突兀——所以被误认作男生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她的独特气质,明明给人的感觉是拒人于千里的冷,可是当她看着你,你就有着一种被人聆听的温暖,谁都渴望被人聆听,然而肯认真聆听别人的人在日渐浮躁的人心现状下已是越来越少,所以,聆听是一种特长,是一种最有魅力的人格体现。
珍妮、家琪和娃娃脸依旧没能识破她的真身,珍妮在她落座于餐桌旁之后就开始为她介绍他们这几个人,并且很快地说到了自己和娃娃脸私奔的前因后果,这个女生静静地听着,令珍妮有着前所未有过的倾诉后的快感,这女生像是一只白色磨砂杯子里清透的绿茶,令每个饮着的、嗅着的人都神清气爽。
“这位美女,”康隆想显示一下自己过人的眼力,点破了女生的身份,珍妮三人张大了嘴,“能知道你的芳名吗?你好像一直没有开过口呢。”
女生转过头来看着康隆,康隆第一次对上了她的视线,清冽,温凉,沉静,宠辱不惊。康隆那向来隐藏得极好的、用绅士般的优雅掩盖着的、自认为高人一等的骄傲,被这样的目光一下子刷得粉碎,
仿佛在她眼里,没有谁是特别的,没有谁值得她另眼相看,众生平等,不管是人,动物,植物,还是微尘。
康隆觉得这个女生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颗微尘,而他却无法对此产生一丝不快,因为所有的东西在她眼里都一样,都是微尘,或者都是人,再或者都是物质,反正……好吧,她应该真的不是在瞧不起他。
“万俟,”女生淡淡然地回答他的话,“万俟(mò qí)”是个复姓,“昭,日召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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