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我刚刚从老家回南京没几天。也许,从纯朴的牧歌式的山村呆了几天回来后,我的那份细腻和敏感又有所加剧。
我是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回去的,母亲电话里说让我回去相亲。母亲大人的好意,简直让我哭笑不得,他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我的一切。
我不想回去,我告诉母亲我现在很忙走不开。母亲说不行,你必须回来,对方条件很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理解母亲所谓的千载难逢的含义。
第一,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找到好的人家,工作生活等等一切的问题迎刃而解。第二,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也能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我真不想回去,我已经答应人家李云,准备帮他们生儿育女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够回去?但怕母亲失望,还是回去了。其实,照顾父母的感觉、怕父母失望是回去的一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是很想回去看看的。
说实话,如果回去真的能够找到一生的幸福,也是我所渴求的,至少是目前的我能够接受的。
曾经的我,并不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女孩,我也曾有过海阔天空的幻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城市安根,能够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城市白领。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知道我的简单的梦想对我来说有些遥不可及,有些虚无缥缈,还有一些不切实际。我要现实一点,我不想经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失望。
现在的我对未来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生活能够继续,只要能让我尽快还清银行的贷款,只要能让我的父母过得好一点,就足够了。至于答应李云的事,我只能说,对不起了。我同情她,但谁又来同情我呢。当初,我对她的同情是真实的,但现在,我的想法更为真切。
我回到那熟悉的小山村的时候,树上的蝉儿叫得正欢,山村里低矮的平房、袅袅升起的炊烟和所有的鸡飞狗跳,都笼罩在一片蝉声里。
我到家时,母亲正在堂屋穿蝉壳。
蝉壳是一种中药材,从树上采下来后,用线穿成串,放在外面晾干后可以卖钱。从母亲见我到家,显然很高兴。
但她的高兴只表现在见面后刹那间的温柔眼神里,除此之外,并无更多的表示。
农村的母亲大多这样,他们不像城里的母亲那样善于表达自己。我对母亲也是这样。我把我对她所有的爱都压抑在心里。我也只能这样,如果突然哪一天我非常亲昵地拥住母亲来一句:“妈妈我爱你,”我想我的母亲一定会无所适从得发晕。
母亲温柔的眼神掩饰不了她日渐沧桑的颜容,鱼尾纹很深了,脸色枯黄,头发也花白了。
看着母亲,我真的很想扑到她的胸前,好好摸摸她的脸,吻吻她那一道道被日子雕刻得很深的皱纹。此时,我突然觉得以前对父母有过的怨恨是多么孩子气,多么不应该。不管他们是多么的没有能力,但对于我,他们已经倾尽全力了。他们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在支撑这我们这个贫穷的家庭。
他们的一辈子,虽然清苦,但也算是幸福,没有大喜大悲,有的都是小幸福,因为他们想要的本来就不多。
走进家门,我还是忍住了想吻母亲的冲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母亲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把东西放下坐一会,饭一会就好。”
说完,母亲便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用围腰擦擦手,到厨房做饭去了。听到我说话,爸爸从里间走出来。本来爸爸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田里忙碌的,很显然今天是知道我要回来,特地在家等我的。半年没见了,爸爸一定也很想我,但他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爸,在家啊。”我和爸爸打招呼。
爸爸手里端着一杯水,笑着说:“嗯,回来啦。”
爸爸把水递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枯得如同风干了的树皮,上面有一道道很深的裂纹,触目惊心。
看到他的手还有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我的眼睛突然一热,眼泪顷刻间盈满了眼眶。曾经有过的对他们的怨气也顷刻间全部消释了。但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我背过脸去,使劲使劲地眨巴自己的眼睛,眼泪就这样顺着鼻子流到嘴里了,味道是咸咸的、涩涩的。
“在外面一切都好吧?”爸爸的问题依然只有那一个。
“恩,挺好的,一切都很平安。”我说。
“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平安就好。”爸爸一遍一遍的念叨着。
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的要求从来都是那么低那么低,难怪有人说,对于子女,父母的心其实是很低很低的,正如歌中所唱的: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总操心就奔个平平安安。
正因为如此,他们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但是看到一家人平安、健康,他们也就知足了,这就是他们追求的幸福。看到他们见到我后知足的表情,我突然间觉得或许我当初选择留在大城市、选择去做代孕妈妈或许真的就是个错误。其实在小城市安身立命,不图大富大贵,生活安逸,也很不错的。
在一家人团聚的喜庆中,我们开始吃午饭。吃饭的时候,母亲和我讲起了我的亲事。
她说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介绍的,对方家里开着烧砖的窑场,条件非常好。
虽然那男孩只有高中毕业,但因为家里有关系,被安排在乡里电信局工作。年龄也相配,比我大一岁。如果我和他能成,他家可以确保我的工作,并且能够取得公务员编制。
母亲说,对方家里的人都已经看过我的照片了,对我非常满意,特别满意的是——我的学历。母亲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眼里有几分自豪。母亲说,她和父亲也比较满意对方,只等我回来点头,这门亲事就算成。母亲还说,如果这门亲事真的成,你一辈子的大事就解决了,起码是生活无忧了。
“当然,大主意你自己拿。”末了,母亲不忘补充一句。
母亲向我说这些的时候,眉开眼笑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爸爸在一旁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
我吃着爸爸夹的菜,听着妈妈向我描绘的美好未来,也开始有点动心了。
我想,如果能在家门口找到一户好人家嫁了,再有一份好工作,这样天天可以照顾父母,何乐不为呢?做子女的,最大的孝顺,莫过于能够天天和年老的父母待在一起。
第二天,在亲戚的带领下,我去相亲。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和我们家的亲戚——一个我喊四表姨的农家女人一起,前去镇上相亲。我们穿过植物疯长的田野,穿过鸟语花香的山林,穿过一条小河和十多里山路,终于到了镇上,见到了那个传说中家境非常好的男孩——不,应该说男人更准确点,因为我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看到男孩的影子。
我一见到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轻到不易觉察。我们在一家饭店的二楼见面,见面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而郎当的样子。
亲戚给我们做了介绍后,他居然连一声谢谢都不会说,或者,根本就是懒得说。一看他那样,我真想扭头就走,但出于最大的诚意,还是留了下来。我想对他做一个比较充分的了解。我是四表姨虽然是个农村女人,但干这种帮人介绍对象的事看来不是第一回了,很有经验,在给我们介绍完后,就实时而知趣地离开了。
四表姨走后,他收起了二郎腿,问我:“你叫周莉?”
“坐吧,不要拘束。”没等我点头他又说。我差点笑出声来,心想,你以为我是山里小女孩?可出于礼貌,我压抑着,没让自己笑出口。
我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我们开始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只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说,我在听。
他一边抠着耳朵一边说,我们电信局很好,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闲人多,管他呢,反正有工资拿就行,再说我也不在乎这点工资,在乎的是这份工作,这是面子问题。他又一边摆弄手指一边说,电信局现在老吃香了,好多大学生想进,但没有关系进不来。他说,这年头,大学生管屁用。
见我对他谈的不感兴趣,他又改了话题,谈起国家大事来。他口吐白沫,滔滔不绝,似乎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和他第一次见面的、相亲的对象,而是和他熟悉了很久的同事、朋友。我明白,他的内心是自卑的,这从他眼睛里闪烁的游离的目光中可以看出。
一个在山里长大的高中学历的男人,在一个大学生面前,在一个刚刚毕业的有点小漂亮的大学生面前,他的这种自卑可以理解。他是在用他的滔滔不绝来掩盖这种自卑。
我实在听不下去,小声的说:“你能谈点别的吗?”
“别的?那谈点什么?”他抓耳挠腮。
就在这时,服务员上菜了。
他请我吃饭,丝毫没有同我商量,更别说征得我同意,有那么一股不容推辞的意味在里面。或者说,料定我一定会陪他吃这餐饭似的。
他给我倒酒,酒倒是好酒,我们省产的名优品牌,一百多元一瓶的。可是是白酒。他把我面前的玻璃杯子拿去,倒上满满的一大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同样满的一杯。他把酒杯放到我面前说:“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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