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小时候在我家乡待过半年,还记得那件可怕的事吗?”可惜她没把这些问题往深处想,而是转了话题,虽然转得有些生硬,但是闲聊嘛。本来就是东一下。西一下的。
“哪一件?”傅敏不以为意,反而有些好奇。
“就是废弃工地碎尸案。”路小凡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很轰动的。”
“没印象。”傅敏茫然地摇摇头。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吗?”路小凡很惊讶。
傅敏又想了想,还是摇头,“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也许,那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
“案件发生时是十年前的九月二号。尸体被发现是九月三号,九月四号见的报。”路小凡回忆道。“但破案很快,差不多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当地警察后来得到全国通报表彰。”
“哇,记得这么清楚。你记忆力很好啊。”
“不是记忆的问题,是这件事闹得比较大,而且那时候才开学。日子比较特殊。当时报纸之所以快速报道,据说是要找目击证人。”
本来她可以去作证的。可是那晚之后她因为惊吓过度生病了,烧得糊里糊涂的。而且父母考虑到她的名声,犹豫了一阵子。毕竟是小地方,风气很保守,怕这种说不清楚的事情会影响她的人生。但当后来父母想通的时候,案子已经神速告破,再不需要她。
于是,这件凶案成了她和她们家的秘密。
“哦,那我是应该不知道的。”傅敏想了想,“因为那年八月底,我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不过医生说我的病理变化比较复杂,我妈担心小医院的条件有限,就送我到省会大医院去了。”
“那么巧?!”路小凡愕然。
“这不算巧,最巧的是九月二号是我哥的生日。所以,我也能凭特殊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的。”傅敏神色坦荡,不像有所隐瞒的样子,“可惜我哥单独留在家里,我没能给他过生日。”
说到哥哥的时候,傅敏再度陷入回忆,脸上流露出真切的哀伤,“我哥从小到大都没过过生日,可是那年他满十八岁,算是成人礼,我妈就偷偷给我说,要给他过一个,让他有所纪念。结果因为我,只有我妈匆匆回去了一趟。然后,我哥转天就去海外打工了。真是的,他有什么打算都不告诉家里,害得我直到两年后才再见到他。”
“那之后你们就搬家了吗?”
“对,我出了院就直接跟我妈来了这个城市。至于退租房子啊,整理东西托运啊什么的,都是我妈一手办的,所以我真没听说过那件可怕的事。我妈大约知道,可她肯定不会讲给我听。我爸……”傅敏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忽然扔下手中的豆荚道,“呀,我想起有件事没做,不能帮你了,回头聊哈。”
“好,你去吧。”路小凡笑笑,目送傅敏逃似的离开,心里酸涩涩的。
怪不得,后来父母无论如何找,也找不到恩人!
再想想她的梦中情人兼救命恩人,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生日,成人礼也冷清清的,真是好可怜。
反观她家,虽然穷,日子虽然苦,虽然她从很小就要分担家务,可她却是父母掌中宝,每年她生日,哪怕买个最小的蛋糕,哪怕一家人围着,只看她一个人吃,也从没人忽略过她出生的特殊日子。
而那天他忽匆匆离开,一定是因为要赶回家,和妈妈过从小到大的惟一一次生日吧?结果呢,还是带着一身因救她而受的伤回去。傅家妈妈看到的话,一定会非常非常心疼……
可是等等,傅敏的话,为什么让她总觉得别扭呢?
这在时间上也太紧凑了吧?傅敏的哥哥二号晚上救了她,赶回家和母亲过生日,转天就去当海外劳工了……那天后傅敏再没回到她的家乡小城,傅家妈妈独自操办了一切,远走到现在这个大城市,傅家爸爸从此离家出走……
他真去海外打工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太匆忙了!还是说,她与他的缘分,真的只有那短短的一个小时?
所有的所有,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巧合感,好像傅家因为一件什么突发事件而四分五裂,大家都在躲避着神秘而黑暗的命运。唯有被保护得很好的傅敏,什么也不知道。
至于傅家爸爸傅昆的情况,小舅之前给她转述了陆瑜的话,所以她觉得,傅敏是因为父亲出走的话题太沉重,所以选择忽略,突然就跑掉了。
第三十四章屋里有“人”
今年夏天,路小凡所在的城市,因那场暴雨而经历了看海的过程。当时那雨大到连山路都冲垮了,害得她被困在计宅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到了秋天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千里之外的死人湾。
“秋天下这么大的雨,难道要有妖异?”老董关紧自己坐落在河边的破旧棚屋门,拎着酒瓶,猛灌了一口劣质烈酒,呛得咳嗽了起来。
暴雨倾盆。
天黑得像锅底似的,加上本来就已经入夜,更是令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水色的暗沉之中。
“这雨要是来得再晚些日子就好了。那时,正赶上国庆长假,上游会来不少游人。嘿嘿,因贪玩落水的也很多啊,我们发死人财的就能捞上一笔。”老董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似乎周围有看不见的幽灵在听他说话似的,“有道是满城贴告示,也有不认识字的。注意安全?屁!这人啊,只有死的时候才知道怕。可是啊,晚喽!”
他站在屋子正中,又连灌了几口酒。
虽说雨大,也入了秋,可小屋低矮,他又喝多了酒,只感觉闷热无比。他左右看看,从桌上拎出一块脏兮兮、已经看不出颜色、书本大小的布,走到水盆旁边浸湿,不耐烦的拧了拧。然后一边抹着脸,一边顺势歪倒在旁边的小床上。
雨声规律,哗哗哗的,很有催眠的作用。偏偏奇怪得很,这场雨并没有伴随着雷电,一直就闷声闷气,近乎沉默的从天际倾倒下来。
于是,老董很快意识模糊了。
可就在进入梦乡之前。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感觉棚屋破烂的铁门动了一下。只是轻轻动了动,并没有打开,也没发出平日里那样嘎吱嘎吱的声响。
然后,他瞬间就惊醒了,因为感觉浑身的汗毛全竖了起来,有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他的脚底一直升到天灵盖上。
屋里有“人”!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仅凭感觉就知道。那是他在接近恶煞之物时特有的敏感。那是他几十年和尸体打交道养成的直觉!多年的“职业生涯”令他胆子很大了,很多时候根本不会害怕,但绝不包括这一刻。此时。就连心底升起的深深恐惧都带着寒意,那强烈的凶气、怨气就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直逼到他到死角!
“你是谁?”他壮着胆子问。
一团黑乎乎,似人形又似雾气的东西飘了过来。令桌上的油灯都缩了缩,只剩下一豆微光。将灭不灭,将明不明。
“怨有头,债有主,能帮的我会帮。请直言吩咐,但请不要害命!”老董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哆嗦了。
“冷啊,我好冷啊。冷啊……”黑雾扭曲着,不断变幻着诡异的形状。就像被人揉搓、拉断又折叠般,“你把我卖给别人,快要回来!快要回来!快要回来!”
“在哪儿?找谁?我帮你要!”老董知道要想活命,就必须服从。
“来不及了。”黑雾哭了起来,随后又咯咯地笑,“不如,你也尝尝这滋味如何?”话音未落,那雾气以肉眼无法反应的速度,猛的扑在老董身上!
老董只觉得身上被覆了一坐水的山,压得他无法呼吸也无法移动。寒冷,潮湿,夹杂着尸臭,还有水底泥沙和烂草的味道,通过他的七窍,倒灌进他的身体里,眨眼间就充满了他的肺部。他感觉他的肺就像气球那样越涨越大,围绕着黑漆漆的气体,很快就会爆炸。
本能中,他拼命挣扎,可是却半点也动弹不得,就像有人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我被魇住了!我被鬼压了床!”猛然间,他意识到这一点。
做他这一行,用当地迷信的说法,像是走在阴阳界的人。鬼差渡魂,而和他们打交道的,是在尸体彻底腐烂后才离体的“守尸魂”,难免沾上阴秽,所以他们私底下都自我训练了些逃脱的手段。此时他的脑海短暂清醒,他连忙用力对自己的舌尖咬下去。
疼痛,血腥味几乎同时袭来,他拼命一挣,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怎么回事?那股子湿寒之间并没有散去,他坐在自己的屋里,自己的床上,却感觉像被沉在水中,身上还坠着石块。
咣当咣当咣当……
门剧烈的抖动,就像外面有什么人在拼命撞门,想要闯进来!雨声没了,整个世界就只有那咣当声。而这么大的动静,狗儿居然没有反应。最后,那外界的大力似乎连棚屋也给扯动,连天地都震颤了起来。
不对,还没醒!他还没醒!这是梦中梦!
老董想大喊大叫,可喉咙里却只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他从来不信神佛,可是这时候却把满天神佛称颂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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