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薇疲惫地靠在车窗上，两眼呆茫地望着前方。
“你不问问我你那个相亲对象，他人怎么样？”闵英修突然问。
“我不想知道。”何静薇回答，“谢谢你帮我解围。他香水味太重了，我受不了。”
“你不用假装跟他贴那么近，薇薇。”闵英修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用表演给我看。”
雪又下起来了，车窗没有关严，那一点点缝隙漏进来一两朵雪花，吹落在何静薇衣领上，慢慢融化成雪水，冰冷蔓延到她的脖颈，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身体的瑟缩让心底渐次平静下来，何静薇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笃定的笑容：“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思？”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想叫我知难而退，你想让我看到木已成舟，好让我尽早放弃，是不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不管你使什么手段，玩什么花样……”闵英修深吸一口气，“何静薇，请你听清楚了：我，闵英修，这辈子非你不娶。”
这与闵英修之前承诺的“她希望他们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似乎并不吻合。然而何静薇悲凉地笑道：“你不可能娶我的。咱们走着瞧吧。”
闵英修开着车，英俊的侧脸阴郁而坚持：“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闵家的事情我会搞定。如果你是因为我父亲或姐姐对你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而以为他们可以支配我，那简直大错特错。”
何静薇说：“是，就算我是因为这些，我为了别人的一言一行都可以放弃你，那还不是因为不够爱？闵家三儿媳妇这个名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有可无的一份感情，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何静薇是那样一种女人，明明爱得要命，却可以万般压抑和隐忍。她不是那个被热情冲昏头的傻姑娘了，她已经学会了拿理智战胜自己的愿望。
“我会让你足够爱的。”闵英修转过脸，嘴角带着一个让何静薇陌生的嘲讽笑意，“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愿意把未来的希望和过去的一切所有，都放弃了去换取她。聪明过人如闵英修，却打算做一笔永远无法用得失来计算和衡量的生意。
何静薇似乎笑了一下，伸手抹了抹眼睛，把头偏过去看向车窗外，咬住嘴唇。
第147章 故事结局
从那天起，闵英修发现何静薇常常在夜里爬起来，坐在圈椅上织一件毛衣。那双手，在月光的指引下，飞快地穿针引线，细细密密的针脚便从她手中流淌出来。
……
大风刮过，天气变得澄澈，像纯净透亮的蓝水晶。
这天，何静薇早早地从房产交易大厅回来，去了菜市场买菜。她打算亲自下厨，为闵英修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何静薇去房产交易大厅，是为了办房产过户手续。她和贺明启的房子，终于过户到了她婆婆的名下。何静薇在洖州，终于再也没了牵挂。
今天的何静薇，特别高兴，特别热情。
闵英修走过来，看她笑靥如花，便一把搂住她：“干什么？今天要亲自做饭？”
“不干什么，高兴。”
“有什么事要庆贺吧，嗯？”
“庆祝我们认识三周年吧。”
“不是今天。”闵英修抬起头想了想笃定地道，“咱们俩，应该从梦都饭店黄河厅里那次算起。”
“嗯。”何静薇笑着问，“你当时躲在卫生间干嘛？”
“那天啊——那天上午我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想进去洗把脸提提神。”闵英修低头看她，声线性感沙哑，“你真有本事，能把我当成男服务员。”
何静薇笑：“那还是你有本事，能把一万五的西装穿得像一百五的。”
话说到这里，何静薇把自己亲手织的毛衣拿出来，硬要闵英修试试合不合身。她还是有私心的，希望这个她爱的男人，会在以后的岁月里，能时不时地想起她。
“原来你每晚都在为这个挑灯夜战？”闵英修恍然大悟，“为什么要织毛衣送我？三周年礼物？”
“主要是看看你能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何静薇说，“这么俗艳的玫红色，原来你也可以驾驭。”
何静薇说完笑起来，却被闵英修连着玫红毛衣一起抱进了怀里。
“小妖精。”他照着她的嘴唇咬下去。
快要失氧的时候，她挣脱了他的嘴唇，问：“说真的，中午想吃什么？”
闵英修笑着，挑起她的下巴，拿手指摩挲着她饱满的嘴唇：“什么都不吃，就想吃你。”
“救命啊——”何静薇笑嘻嘻地喊，却更加往闵英修怀里钻。
深情而炽烈的吻落了下来。何静薇叹息着，像一只美丽的花瓶在他怀中颠转，破碎的、靡丽的、溢出近乎于悲恸的甜蜜——她望着纱窗透过的稀疏光点——如果她的此生注定不能因他而完美，那么，就因他而破碎吧。
爱情就像是□□，她很明白，自己不过是在饮鸩止渴。如果人生注定有一个终点，她愿意自己就死在这一刻。快乐的恍惚之中，她不禁在心里暗暗祈祷：“时间，请你走得慢一点，慢一点，求你，求你，就定格在这里——”
日斜风起、树影摇窗，似乎都只是他们这场爱恋的布景。他宽阔的胸膛起伏着，好像能容纳整个世界。那一刻，他们都想把对方享用一生。
何静薇因为害怕欢爱落幕，而全力地快乐着。她不愿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
到饭菜摆上桌的时候，何静薇提议：“英修，为了庆祝认识三周年，咱们喝点儿酒吧？”
闵英修饶有兴味：“好。喝香槟怎么样？”
闵英修不是好酒之人，所以他的酒柜里除了些82年的Chateau Lafite Rothchild，并没有多少含酒精的饮料。
可是何静薇仍然喝醉了。
人醉了，那端了一个上午的微笑终于垮下来了，她两眼虚无地望着前方。
“在想什么，薇薇？”闵英修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问。
“没想什么。”
“不许说谎，我会读心术。”
“我在想你。”
“我就在这儿啊，傻丫头！”闵英修笑起来。
“可是，我在想你。”酒醉了的何静薇显得格外认真，“我在想我认识你多久了，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你……”
闵英修看着她，深沉的眼瞳里映着今天的她是多么不同。
“你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闵英修问。
“我心情不好。”何静薇带着酒醉的鼻音，“你跟我说点开心的事儿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闵英修说着拉起了她，把她带到了这层楼一个朝北的房间。
房间封得很严实，不开灯的时候黑漆漆的。四壁和屋顶都镶着隔音板，只有高处一个小窗透下些光亮。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只一秒钟，何静薇惊呆了。
通墙的多宝阁上，摆放着形状各异的石头，包括何静薇都能认出的价值连城的田黄和鸡血石。在众多价值连城的石头中间，突兀地放着一块大而无当的白色石头。那石头不是别的，正是何静薇在A国的旅游市场上买来送给闵英修的。
何静薇站在屋子中央，看到墙上还挂着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
“那是你吗？”何静薇问。
闵英修回过头来望着她头顶那副画像。
“那是我爸。”他停了一会儿说，“他年轻的时候，一个画家画的，他国外的朋友。”
“你们真像。”不知道为什么，听闵英修提起他的父亲，何静薇感到一种莫名的辛酸。
闵英修按开了工作灯，从架子上取下一块通体透明的漂亮石料。
雕刻软件在计算机屏幕上显现出一个头像的雏形，屏幕发出的淡蓝色荧光映在闵英修的脸上，轮廓分明。
闵英修戴上了防尘镜，开动了电机。
等刺耳的切割声停歇的时候，一直倚在他肩上的何静薇问：“你在刻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是一个女人的头像？”
“对。我在刻一个你。”
从始到终，闵英修没有看何静薇一眼。他只需要轻轻一闭眼睛，她的音容笑貌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那些影象是鲜活的、跳脱的，他可以抓住她任何一个美好的瞬间，完全不用看她的脸容来参照。
冬日里最后一缕斜阳从高处的小窗流泻下来，光柱中飞舞着亿万颗石屑和尘埃，何静薇几乎要流出泪来。
还没等到雕刻完成，何静薇便伸手夺过来，说：“太漂亮了，雕得太漂亮了。你把这个送给我吧，谢谢啦。”
闵英修笑问：“像吗？”
何静薇立刻点点头。她觉得一次不够，再点一次。
闵英修取下手套和防尘镜，英俊的脸上笑容明媚，他眼睛边上还有被防尘镜给压出的一圈印子，看上去陌生而英俊。何静薇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他的脸颊。
闵英修就势抱住她，闭上双眼用力呼吸着这令人安心的空气，仿佛他不用力，这幸福就会从他怀里从他身边逃走。他将她圈在怀里，问：“跟我说说吧，有什么事？我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何静薇转开脸去不看他。过了一会，她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闵英修的眼睛，温婉一笑：“你跟我说说，你的那个故事，是什么结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