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陈恩达脸上堆上了一层厚厚的笑意。
那天会议结束得比较晚,众人散场的时候,陈恩达就将闵英修拖住,跟他请示打算让齐伟主抓招聘制度改革的事。闵英修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这事儿辛苦人事部了。”
陈恩达本来也没有把闵英修放在眼里,见他这么说,便应了声“闵总客气了,我们应该的”然后就上了楼去。
偌大的会议室忽地空旷静寂下来,闵英修慢慢地走出来,独自在安全通道的窗户前抽烟。
窗外是料峭的冬寒,道旁老树枝桠交错,一片萧索,世间万物似乎都被酷寒煎熬得失了神采。眼前的景象,让闵英修联想到了一句诗:“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此时,物业的两个保洁员过来收拾会议桌了。两个女保洁并不知道门外的过道里有人抽烟,但见屋里四下无人,便聊起天来。
“哎哎,你听说没?头几天拓达的何组长把财务那个老女人臭骂了一顿!”
“是不是哟?骂得好咧!财务那个汪,鼻孔好大,还老是拿鼻孔看人,我讨厌她得很!”
“哎,可是那老女人最近得意了呢!”那声音惋惜道,“人家吊上了新来的老总,这下何组长可惨了……”
“啊,何组长不会糟吧?拓达就得她一个好人了,其他人统统不是东西呀……”
那保洁员话还没说完,便听见 “啪”的一声,另一个保洁的声音传来:“你小点儿声!万一有人在过道抽烟呢!”
被拍的那个还顶不服气:“哎呀你轻点拍,纸杯里的水都荡出来咯!”
听到这里,站在角落里的闵英修冷笑一下,将烟头按灭在不锈钢垃圾桶盖上。
……
初冬的天气,晦暗、寒冷、阴涩,老天爷不想给人痛快,连痛痛快快地冻人一场都不愿意。
那天闵英修回到公寓,崔海光就给闵英修搬了一大撂材料来了。
闵英修看着那一堆材料,说:“崔海光,这两天我头疼得厉害。”
崔海光心说你不是一直喊胃疼吗,怎么会头也疼了,便笑着回答道:“是呀闵总,拓达有的事儿真教人头疼。”
闵英修又问:“崔海光,你小时候打过架吗?”
崔海光说:“打架啊,哈哈,打架差点没把自己打成骨架子。”
闵英修笑了笑,说:“你还挺实诚。我有个哥儿们小时候打架,打不过人家,扇了耳光就跑。”
崔海光特别善于从只言片语中捕捉隐晦的意思,回答道:“闵总,您这个哥们儿英明啊!这年头,打人就得先打脸!”
“那你觉得,谁是顾伍扬的脸?”
这弯转得有点快,崔海光稍微愣了一下,笑道:“顾伍扬是个体面人,他的脸当然是漂亮的那一半了。”
一听说“漂亮”二字,闵英修笑了笑。
崔海光很了解闵英修的做事风格。如果用一个字概括闵英修的行事风格,那便是“狠”。倒不是说闵英修对人有多凶狠严厉,而是他表面春风化雨,做事却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然而拓达的水何其之深,顾伍扬的党羽何其之多,什么人动得,什么人动不得?要摸清这个问题,尚需时日。为今之计,不妨找顾伍扬拼命护着的那边儿脸,扇一个响亮的耳光,看看顾伍扬会作何反应。
崔海光已经领会了闵英修此番话的意思。他对打顾伍扬的脸这件事倒是没有多少心理障碍。不过,顾伍扬在拓达一手遮天,在他的羽翼之下,要办谁也不是容易的事。既然公司内部已经奈何不得,那么从公司外部入手如何?
崔海光渐渐陷入了沉思:该通过什么人,用什么方式,才能确保准确打击呢?
第18章 公主病
今年冬天,地都冻裂了缝,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天气寒冷异常。
周末何静薇在姑姑家,正忙着收拾屋子,却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她姑姑拖着一只脚过去应门,一看来人居然是高天翊。
“姑姑,我想死你啦!”高天翊蹿进门来,带进一股寒气,也带进来好几个塑料袋。
何静薇回头白了高天翊一眼,一声不吭的回头继续擦着柜门。她机械的擦,抹布都要磨出洞来。
那个她曾经爱过的高天翊,比原来瘦了很多,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不过谁知道呢?他一向乐观得夸张,从不把不开心的事挂在脸上。他莫不是和家里闹翻了?不然,他家里怎么能允许他到洖州来呢?
“薇薇,柜门要穿了!”何静薇出神的功夫,高天翊来到了她身后。
“你来干什么。”何静薇拿着抹布去了卫生间,丢下一句冷淡的话。
“来姑姑家蹭饭啊!”高天翊脸皮甚厚,回头又冲姑姑说,“不好意思啊,姑姑,我上次太饿了,把你们家整只鸭子都吃光了!”
何静薇的姑姑好像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呃,那是只鹅吧?”
高天翊稍微红了红脸,随即一拍脑袋:“哦,姑姑,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那只鹅,我真没吃完,我吃到一半,它就飞了!”
看着高天翊猴里猴气的劲儿,何静薇的姑姑笑了起来。
姑姑一直很喜欢高天翊。高天翊是何静薇的大学同学,在校时对何静薇穷追不舍,终于在众男生中脱颖而出,牵到了何静薇的手。怎奈他家是上海富商,毕业之后,家里命他子承父业,将他捆了回去。说辞背后,其实就是高天翊的父母忌讳何静薇父亲的病,看不上何静薇的家庭条件,坚决不同意他们继续交往。
这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已经像结了痂的伤疤,摸上去有点麻痒,可是已经不痛了。
那天吃完饭,何静薇就把高天翊赶了回去。纵然对高天翊来洖州的事有很多疑问,但她忍住没问。
她不想为自己婚姻那已经不平静的湖心,再投下几粒激起涟漪的碎石。
……
翌日上班,何静薇忙得脚不沾地。
新年快到了,福利品的采购和发放、员工集体旅游、员工公寓续租、员工食堂承包商的合约,都得联系和部署下去。她刚刚跟一家供应商通完电话,累得直想骂娘,却见苏茜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
“何静薇,借一步说话。”
何静薇见苏茜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明就里,站起身来跟着苏茜来到了楼梯上。
苏茜走上了最高的一级台阶,忽地转过身来,长长的卷发被甩在一边,玫红色的嘴唇吐字如冰:
“何静薇,咱们平时关系不错,我也不绕圈子了。”苏茜双臂抱胸,妩媚一笑,“你也知道,王部长退休的日子快到了。到时候如果部长人选从咱们两人里挑,我呀,希望你能主动退出。”
何静薇觉得有些好笑。别看苏茜大她五岁,却时不时犯公主病,病得还不轻。也许这就是黄金剩女的特质吧。
何静薇也没动气,回答说:“苏茜,我知道你有能力也有希望当行政部长,可这事儿你得跟王部长去说,或者去跟人事部去说,跟我说起什么作用?”
苏茜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你就别跟我装了,公司上下,谁不知道顾总只认你?可是如果你不自觉退出,我就把你中饱私囊、假公济私的事情公诸于众。”苏茜威胁似地顿了顿,“到时候,就是顾总,也帮不了你……”
何静薇这回是真愣了。她什么时候饱私囊、假公济私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何静薇从容地道:“苏茜,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别说我没干这些事,就是干了,也自会有人找到我头上,不用劳烦你来跟我理论。”
看来何静薇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苏茜的面皮一红,道:“何静薇,你当我不知道么?最近一次培训会,你们后勤组的人挪用公款,给自己买皮包,这可是有人亲口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么个事,何静薇长叹了一声:“苏茜,我们是同事,同事的目的是为了一同做事,而不是为了相互抵毁。上次有人告诉我你在汽油费报销□□上做过手脚,我坚决不相信。那么,也请你信任我好吗?”
听到这话,苏茜只觉得脸皮紫胀,本来风情万种的纤腰,这下挺得板直,提高了声音道:“什么?我根本没有做那种事,为什么会有人那样说?何静薇,你是心虚了才造这种谣的是不是?”
何静薇有些忍不住了,她加重了语气缓缓地道:“苏茜,我不希望我们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但是你提到皮包,我可以把有关皮包的事说给你听。
“上次培训会,发给参加培训的人每人一个登喜路的皮包,培训会签到表上的业务代表是四十九位,会务公司开回来的□□明细单上,皮包数也是四十九个。一来培训会预算没有超支,二来□□是会务公司开的,还附上了明细。你有证据证明谁在挪用公款吗?”
苏茜一直知道何静薇厉害。她知道了皮包的事后,本意是要是诈何静薇,挫一挫她的锐气,可是何静薇居然如此言之凿凿,倒显得她自己理亏似的。
何静薇继续道:“苏茜,听我一句劝,就这么一件无头无尾的事,就算你得了证据,也最好不要张扬。这事你如果硬要到处宣扬,只会影响到恒雅会务公司。恒雅和王部长合作多年,利害关系大概你也清楚,你这么做,王部长第一个不高兴,顾总心里也会记你一笔,咱们都是一句话就能换掉的小组长,你何必这样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