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批人的手法像不像？”吴景辰又化身成那个淡蓝色的全息小人，站在手机上面，表情凝重，看着萧晗昱。
这也是他深夜来此的目的，有些细节，他只有当面和萧晗昱谈，他才能百分之百确认。
“不像。”萧晗昱摇摇头。虽然两人的说话并没有任何指代，沈清陌还是立刻意识到，他们谈的，就是几年前吴景辰家人受到伤害的那次。
吴景辰会这样问萧晗昱，是不是说明，他认定仇励和他背后的人，应该为当年吴景辰家人的去世负责？
“我也这么觉得。”吴景辰继续说道，“我看了今天工作室里的监控录像，用面部识别技术捕捉到了两个人像，都受雇于同一家私人机构，提供安保服务，没有看到什么违法犯罪的记录，如果不是你有意挑衅，你们甚至不会动手。”
萧晗昱抽着气笑了笑：“他们要带走你的身体。”
“你可以直接把我的身体交给他们，这没有关系。”吴景辰依然很冷静，所谓朋友舍身而出的感动，从吴景辰身上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那具身体除了维持着生存之外，毫无意识，交给他们，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损失，而对你造成了伤害的话，这损失对于现阶段的我们而言几乎是无法承受的。”
吴景辰又想了想，再补上一句：“特别是你的手，神经外科医生的双手是非常宝贵的，一具没有意识的身体，目前无法和这双手的价值相提并论。如果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我强烈建议你交出我的身体，保证你自身的安全。”
吴景辰冷静说完，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随随便便丢掉自己的身体是一件多么值得讨论和惊讶的事情。
沈清陌朝萧晗昱说：“他在表达他的感谢，并且希望你日后保护好自己，不用为了他拼命，你听懂了吗？”
萧晗昱点点头：“当然，这小子从来不好好说话。”
吴景辰本想表达自己并不是没有好好说话，而只是阐述了一个从实际价值计算角度，最为理性和有效的方案。
吴景辰清了清嗓子：“不过这不重要，我今天来主要是和你一起讨论一下后面的策略，毕竟我们不能再承担更多的风险了。这是我接下来的策略，我先陈述一遍，大家有意见都可以提，但是我认为这是目前效率最高，最能解决问题的方案。”
“第一，萧晗昱你回m国去吧，暂时这部分科研进展缓慢，你在国外的事情也很繁重，你回去继续研究，也许比留在这里的效率更高，进展更快。”
“第二，把我的身体交给任意一家可托付的疗养机构，保证能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只要我的身体一天保持昏迷状态，对于你们俩而言都更安全。”
“第三，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试验我的云计划，也许以后我将不会出现在手机当中，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走！”萧晗昱大吼一声。
“什么是云计划？”沈清陌心一沉。
“哦对，你不要妄图启动云计划，我们目前完全无法预知，你的精神力足不足以应付如此巨大的负荷，稳妥起见，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我不会允许这个方案。”萧晗昱补上一句。
“晚了，工作室里的这台主机环境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我们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有些硬件我只有足够近了才能操纵。”吴景辰的全息图轻微波动了一下，图像不再稳定，“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手机的芯片一直在制约我的运算能力，而现在，我们仅有的优势，找出一切幕后黑手，解决问题的契机，就依赖于我的数据挖掘和运算能力，所以当工作室的主机已经装好相同生化材料的芯片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了这个决心。”
“祝我好运吧，希望我能尽快回来，等我。”吴景辰的全息图彻底消失，整个工作室瞬间暗了下来，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了，似乎电量过载的主机，在一片巨大的嗡鸣声中，轰然启动。
☆、Chapter 50. 失败
“不！”沈清陌扑向桌子上的手机，“别丢下我。”她略有些变形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尖利地扩散开来，其中的惊惶和哀痛，闻者伤心。
之后，是长久的黑暗和沉默，只有手机在桌面上反复重启带来的一点微光，照亮了沈清陌的彷徨。
她痴痴盯着手机，似乎指望吴景辰那熟悉的淡蓝色全息身影能重新快速冒出来，直到手机第五次重启之后，她才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沈清陌没有回头，她仍盯着手机，但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镇定了许多，她问萧晗昱：“云计划到底是什么？”
萧晗昱也才刚刚从这个巨大的变故中缓过神来：“那只是一个计划，一个试验，一个完全没有把握的设想。我设想所有使用了现在吴景辰这部手机相同材质芯片的终端，能够让吴景辰的意识流在多个终端之间进行流畅的切换。就好比国内使用的Q|Q，你可以使用手机，使用电脑，甚至可以在pad等终端，上面看到的信息都是相同的。”
“恰好的是，这次回国我带来了全套的芯片，我在m国的时候试验制造的，包含电脑芯片、服务器级别的主机芯片、性能更强大的手机芯片，那只是我顺手带来的，虽然我给工作室的主机进行了更换，但是软件接口完全没有，哦，不，这个疯狂的蠢货，他自己写完了和主机的接口，我发誓，我要是知道他会这样做，我绝不会给他准备好这么完美的硬件环境。”
“你推断他会怎样？”沈清陌的声音重新回归冷漠和稳定。
“我不知道，最糟的可能性是，他的意识没能在这次的多端转换中完美地存活下来，最好的可能性是，我们以后可以在任何地方都见到他。”萧晗昱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不清的解答，因为这是全新的，人类科技从未涉足的领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么他们见证了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实验的成功，要么他们就见证了这个世界上现存的最伟大的大脑的死亡，而从成功到死亡之间，还有无数中他意料不到的可能性。
“他一定会回来。”沈清陌一瞬不瞬盯着反复重启的手机，握了握拳，你最好给我滚回来！
萧晗昱没有做声，只有见证过太多手术台上失败的他，才清楚，一条人命的失去，是多么容易，虽然这次身陷险境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几乎无法想象失去吴景辰的这个世界，科技晚进步二十年也许和他还没有什么切身的关系，关键是，这是他的挚友，是他的合伙人，是支持他每一个在主流学术界看似疯狂的决定，是对他的所有花费昂贵的研究的无声注资人，也是他人生的偶像。
但这一切的思绪，都让他无法对现在吴景辰做出的这个莽撞的举动而乐观。
“告诉我，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他家庭的变故。”沈清陌继续问，“今天的吴景辰太反常了，是什么刺激他这么义无反顾，完全不和我们商量就独自做出这么危险的行为？”
萧晗昱摇摇头：“不，我了解他，如果是为了几年前的事故，他不会这么莽撞，他的自制力太强大了，曾经我还以为他一定会有ptsd，但是并不，他就是这样坚强地度过难关，他是个自私又无私到你无法理解的人，这很复杂，我明白，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因为他父母去世的那件事，就匆匆下了这么一个突然的决定。”
“具体他的家庭状况，是他的隐私，应该由他来告诉你。”萧晗昱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沈清陌的要求，“等他醒过来之后。”
“轰……”工作室的主机突然再次爆发出一次强烈的轰鸣，而后，电灯亮起，工作室恢复了光明，而主机关闭之后，再也没有启动成功过。
唯有手机，手机再次开机，恢复了屏幕的微光，萧晗昱和沈清陌同时屏住了呼吸，他们两人同时无法发出声音，只是直勾勾看着桌面上的手机，期待着吴景辰如同往常一样，在桌面上，弹出那个淡蓝色的全息小人。
然而，终究是一片死寂。
“吴景辰，你在不在？”沈清陌颤着声音，问出自己的问题。
萧晗昱最先伸出手，小心翼翼拿起手机，似乎担心自己的行为会碰坏吴景辰，他低声咒骂着：“混蛋，你要是现在估计装死逗我玩，我保证我一定会收拾你的，一定会，说句话！”
死一般的安静。
手机乖巧地跳开开机界面，那是吴景辰自己写的，炫目的流光动画过后，闪过一排字：helloworld！再之后，就是沈清陌熟悉的手机桌面，她常玩的游戏，她存图的图库……
她从萧晗昱的手中接过手机，不，真的就这样没了？不……
她划开系统通知，吴景辰最常用的通知她的方式，没了，一片空白，空空荡荡，连之前的所有记录都消失不见。
沈清陌一滴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特别强大的吴景辰呢？哪怕只是作为一部手机，依然帮她搞定了生活中无穷问题的吴景辰呢？
“不……”沈清陌终于呜咽出声，在这个第一次意识到她是真的可能失去吴景辰的瞬间，终于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强咽的叹息。“检查他，激活他，拆解他，重启他，随便做点什么，把他救回来，求求你。”她突然反应过来，把手机一把塞进萧晗昱的手里，慌乱至极地恳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