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迟抑制不住的冷笑起来:“哦?连好奇都没有了么?你难道真不想知道我当初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和许承则之间……演变成如今这么精彩纷呈的局面?”
童唯安笑意一敛,用力想要挣扎,却被他按靠在墙壁间动弹不得。
林景迟见她终于老实了些,面上虽带了几分笑意,更多的却是遮掩不住的阴沉:“是不是觉得,男人的信任真是要不得的东西?可是我天真的小表妹,你得知道,女人没头脑的时候,信任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受教了。”童唯安定定的看着他,自嘲的一笑,“当初的你和周宁,显然都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不,你不知道。”林景迟眸光阴鸷,唇边笑意更盛,“你并不知道一个男人即使再怎么信任你,也禁不住天长日久水滴石穿般的挑拨。”
童唯安死死咬紧下唇,林景迟径自笑道:“让我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在你除夕夜里偷偷跑出去和他鬼混之后?又或者……是在你一脸天真的告诉我你们很快就会结婚的时候……”
过往已经一片模糊,童唯安还记得自己有过当林景迟是温厚兄长的时光,可是她却早已想不起自己在他面前一派天真的模样。她在林景迟的描述中情不自禁的笑起来:“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能够为了我处心积虑到这种地步?”
林景迟任她讽刺却毫不反驳,只是冷冷的笑起来:“许承则不是向来自视甚高?可你一定不会知道,当初他究竟是怎样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他的声音里,渐渐就带出了几分逼人的寒意,“所以……沉浸在你们之间那可笑的甜蜜爱情中无法自拔的,从始至终,也只不过是你一个人而已。”
童唯安突然笑起来。
她不顾林景迟阴沉的眸光,自顾自笑得开怀,直到最后,眼泪都几乎笑了出来。
“林景迟,你真是个变态。”
林景迟恍若未闻,他的指尖抚上她微微颤抖的红唇,童唯安偏头躲开,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你也真是可怜。”
林景迟有刹那的僵硬,童唯安猛地将他推开了些,站定之后神色轻松的看着他。
“我那天站在你面前,那么想知道你究竟背着我,都使了些什么肮脏龌龊的手段,让许承则至今都不信任我,可我后来突然就不好奇了。当年的许承则并不比如今的许承朗更成熟,可他既然能被你摆一道,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恨他。那么你觉得……我为什么恨他呢?”童唯安心口微凉,直视着面前的林景迟,却仍是笑着,“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有爱才会有恨……所以林景迟,无论你现在在我面前怎样的耀武扬威,我又怎么可能会恨你?”
童唯安眸光微闪:“即使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我也只是觉得……你既可笑,又可怜。”
林景迟的手微微颤抖,牢牢盯着她的目光顿时布满阴霾:“我可怜?那你呢?你口口声声爱的男人,他心里当你是什么?”
“他当我是什么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童唯安眼神凌厉,“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们两个人?”
“安安,我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林景迟终于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如果以前你们还有无数种可能在一起,现在却再也不会了。以你的个性,你还肯再去面对一个毫不信任你的男人?即使他爱你,即使他只是着了我的道,甚至哪怕他某一天能幡然悔悟来求你原谅他?”
“从六年前开始,再也没有‘你们两个人’了安安,”林景迟转过身,笑意无比畅快,又带了几分微妙的恨意,“你们早就完了。”
童唯安靠在墙上看着林景迟走远,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抬手擦拭的时候却发现,脸上竟然没有一滴眼泪。
往日里,林景迟的冷嘲热讽,她可以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来反击回去,可刚刚那一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次,他的话无可反驳。
他们早就完了,从许承则决绝的抛下她的那天起,从她想要挽回却只换来一张薄薄的支票起,从她躺在医院里心如死灰的那一刻起……那些她热切奔放的爱着许承则的天真时光,都已经过去了。
再也没有了。
僵立许久,童唯安下意识的想从口袋里摸烟,却在下一刻触及身上礼服光滑冰冷的面料时,陡然清醒过来。她强压下心头的苦涩,站直了身子,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她没有看到的,是身后不远处洗手间的门后,错愕、震惊、愤恨等各种复杂情绪的交织下,几乎有些微红的双眼。
童唯安走在路上,仍能听见有人三两成群的在讨论刚刚夏柯被救护车拉走时的情形,但大厅里早已恢复了最初的热闹景象,欢歌热舞,觥筹交错,人们的欢笑声喧闹而热切,仿佛夏柯今晚从未在这个晚宴上出现过。
林语迟和叶晓璟被许多人簇拥着,和身边的人神色疏淡却又并不失礼貌热络的交谈,童唯安远远看了他们片刻,终于起身朝门外走去。
童唯安从门口的侍应生手中接过自己的大衣,穿好之后便出了门,可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安安。”
童唯安回过头,身着一袭米白色抹胸长裙的周宁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先前在厅内童唯安远远见到过她的身影,如今她虽然找上来,可童唯安却没有往日的耐心来应付她,所以面上没有半分笑意:“舍不得我?可惜我今天没有什么心情,不如哪天有时间约着一起喝茶,我们好好回忆回忆当年的友情?”
周宁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别有深意的看着她:“你还能记着我们当初的友情就好,不然我真怕哪一天,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就是我了……”她见童唯安并不回答,于是走近了些轻声笑道,“你以为刚刚你和夏柯在角落里,你做的事就没有人会注意么?事实上……不止我看到了,承则也看到了。”
童唯安有片刻的失神,周宁只当她心虚,于是心内只觉得快意,她面上仍是笑着,眼神里却寒意微现:“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么?后悔自己没有做得更隐秘些,如今让他发现了你这么恶毒的一面?”
童唯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周宁,唇角的弧度满是讽刺的意味:“承则?我记得你不是在他面前向来战战兢兢,只敢称呼他‘许总’的么?即使……是在发新年祝福的时候?”
“你……”周宁闻言脸色微变。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童唯安笑得无比快意,“你当时不是还打过电话么?我想……如果你当时的电话再多响几声,我可能就忍不住亲自接起来给你送祝福了,我亲爱的老同学。”
☆、Chapter 40
“是不是即使我说我怀孕了,你也还是要和我分手?”
偌大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许承则一动不动的躺在黑暗之中,脑海中不断翻滚涌动着的,只有当初童唯安站在自己面前,努力抑制着颤抖的这句话。
彼时童唯安双眼红肿,脸色苍白,面上并没有一滴眼泪,她看着许承则,眼神里隐隐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空气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间,童唯安并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她咬紧嘴唇,听天由命一般的低下了头,却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坐在沙发上的许承则,脸色阴沉的近乎可怕。
良久,就在童唯安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周遭静默的空气撕成碎片的时候,许承则突然起身走进书房,再出来时,将手中的东西抵到童唯安的面前。
“以后……别再来了。”
黑暗中,许承则倏然睁开眼,回忆中刺眼的阳光和童唯安苍白绝望的脸顷刻间消失不见。
那之后的几年,许承则每次回忆起那一刻,甚至一直会觉得,自己能够忍住在当时没有对童唯安恶言相向横加羞辱,都是因为在自己热切的爱过面前这个女孩子之后,所能给予她的最后的宽容。
许承则闭上眼,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紧绷。
如果不是童唯安和林景迟短短几分钟的交谈,他尚且还守着几天前所谓的“证据”嘲笑自己六年前可笑的付出,那些真切的怨恨和痛苦,让他此刻整个人都越来越像是一个笑话。
他六年来所有自以为是的爱恨,顷刻之间,全部都颠覆了。
一切都错了……
沈锐走出电梯,几个正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小护士们见他过来,都仿佛被突然按下了静止键,停顿几秒之后才想起来,纷纷打招呼:“沈医生早。”
“早。”沈锐笑得越发温文尔雅,“在聊什么?”
几个小姑娘被他笑得脸红心跳,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他办公室的方向:“沈医生,有位先生一大清早就来找你,等很久了。”
沈锐点点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转过一个转角,走廊里的长椅上坐着的人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慢慢抬起头,沈锐不由得挑挑眉:比他想象的来得还要快。
“许先生早。”
眼前的许承则似乎长时间的缺乏睡眠,眼下一片明显的阴影,但他依旧衣冠楚楚,除了脸色更苍白了些,下巴上有未刮的胡茬,和以往的他其实并无太大差别。可在沈锐眼里,却觉得无论以前哪一次见到的许承则,都没有比现在更加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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