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的是,他住在芙蓉二栋。我便如此潜伏过去。却被可恶的宿管老头生生挡住。
“你找谁?”
“我要找张芝居同学。”
“我找找。”然而无论怎么翻学生名册,都找不到他的名字。
老大爷无奈地摊开手:“会不会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记错?我莫名其妙,连忙掏出手机。我打他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个慵懒的声音。“这么早干吗呀?”
“你住在哪个宿舍呀?”
“凌云三栋啊。”是慌慌忙忙的吐字,忽然间却又改口说,“啊啊,不对,是芙蓉二栋呀。”
“自己住哪里都记不得了?”我又好气又好笑。
“你到厦大啦?”
我于是只好收回恶作剧的打算:“嗯,下来接我啦。”
电话那头却是越发的慌乱:“啊啊,你等等。等等啊。”
我微笑着,准备接受他所有的盛大温存。然而有人拍了我的肩,是位学姐。她微笑着看我,我莫名其妙。她问我:“你是小音吗?”我点点头。
“有些东西要交给你。”她说,“或许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莫名其妙,却接过了她递来的相框和一大摞相片。上面是我和张芝居同学的伟大合影;还有他那宛若猪头般灿烂的自拍。我看学姐,学姐也看我。我问她,芝居在哪里。她没有回答。我又问她,她亦没有回答。似是往来不绝的海潮代她回答了这一切。
“究竟?”我怯生生地问,“怎么了?”
“芝居要我把这些交给你。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真相,也是因为怕耽误你。”
“嗯?他去哪儿了?出去旅游了吗?”
师姐咬咬唇,挣扎几下,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口。
“他去了天国。”
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一切。然而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错错错。终究是望不见故人的唇。他的温存历历在目,如今却如黄鹤杳然西去,再不见踪迹。我终于咬着嘴唇问她:
“那么,是谁在一直扮演他的?”
学姐身后站出一位学长来,然后又是一个,一个又一个的人次第出现。所有人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瞬间站满了一群。他们望着我,又不知该如何面对我。
“骗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我们都是芝居的同班同学,不忍心告诉你他得病的真相。今年一回到学校,他就体检出了问题。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下去。”
“因此,大家一起来骗我的吗?”
没有回答。
师姐却把芝居的手机递给我了。
我强忍着将要喷涌而出的热泪,眼眶里怎么也支撑不住。被海风迷了眼,沙砾仿佛钻了进去,再也看不清。整个世界都看不清。我翻着他存着的每一条短信,每一条都像是一把刀,在伤痕累累的我的心上加重划痕。然而我每看一条,往事就翻滚一次,心好似熟烂的蛋炒饭,在山盟海誓的锅铲上来回煎熬,望不见重生。学长们温暖的目光叫我不忍相迎,终究把全神都贯注到最后那条未曾发出的短信上。
“那是芝居的最后几条短信。”学姐说。
“遇见你的第一天,想要认识你;遇见你的第二天,想要亲吻你;遇见你的第三天,想要拥抱你;遇见你的每一天,想要爱你。然而终究没有机会。只有在天国微笑着看你。在冰天雪地的哈尔滨没有等到相遇的那一天,想要在温暖如春的厦门遇见。如此也不可能。然而爱终究是那么侵身蚀骨,融化你我的曾经。如果有机会,总要最后再道别一次才好。”
“仿佛在茫茫的黑夜里遇见光明的模样。却来不及触摸,却来不及探寻。背倚在一起的时候分明说好了要再相见。然而却是欺骗。凤凰花盛开的时候会相逢在碧蓝起伏的云端,在哪里能遇见你,不知道,所以才期望未来。”
“三月的某一天,我躺在鲜花盛开的病房。不知为何如此,内心里居然好似漫花盛开,溢满浓情蜜意。我没有发出最后给你写的这些短信。知道相互都是孤独的人。有时候在操场的月下,你我曾经相互望过同样的月光。却始终没有接近。如果爱情真能稍微稀释一点如此暗淡的心情,那么即使作出多么的牺牲都值得。在这个世界上,特立独行的人遇到同样的人是多么难。因此只有你,能被我莫名其妙地拽出教室。从那时起,便认定是唯一的恋人。”
然而我没有哭。我站在学长们中间,看他们关切的眼神。我甚至有些想微笑。尽管对逝者不敬,但如此的时刻,我居然是微笑着面对的。我有些感慨万分,心里也是塞满爱的滋味。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认识这样的人,能遇到这样美妙的爱情故事。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我遇见一生中第一个值得热恋的人,为之疯狂然后创造诸多奇迹。然而愚蠢的我,竟认为这些奇迹是理所当然的。平凡的我居然能考上厦门大学,梦醒的时候想想,这也许真的是爱的奇迹。
早稻田
陆江涛
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我背靠在教室外墙上望走廊窗外的天空,感到头晕目眩,而当听见教室里同学们琅琅的读书声的时候,我低下头,近距离地看着捏在手心的那个校牌。如果不是甲流的影响,我们学校也不会弄什么只有凭借校牌才能入校的规则,我今天也就可以不被扣德优分了。我就这样想着我到底该用什么来安慰自己,突然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瘦瘦的女孩朝我走来。
女孩没有穿学校的校服,披肩的头发在阳光下乌黑亮泽。我简单地瞄了眼她,又继续低下头,咬着指甲,漫不经心地听教室里的声音。然后,女孩在我的身边停住脚步,我们对视。她清澈的眼神带给我温暖的感觉是我对她最初的印象,但当时除了感到温暖,我还因为在身高上和她不分上下而非常羞愧。
她看我的同时做的是一个推门的动作,接着消失在我的面前。教室里的读书声顿时停止,我的耳边突然清净得只有空气流动的杂音。早读课结束后,我返回教室,发现我的座位边上多了一个人的背包。背包上印着粉红色的KT猫,我伸手摸了摸猫的头部,用眼睛四处寻找那个戴口罩的小女孩。那时候甲流十分猖獗,学校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对我新来的同桌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只是我发现她眼角处以及刘海没有遮住的部位的皮肤十分苍白,时不时地会去想象她有多么美丽。
和她第一次上音乐课,很多同学赶到琴房正为应付老师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她坐在琴房那片唯一的阳光下,安安静静地翻阅已经卷角的小说。她很会弹钢琴,音乐老师好像看出了这个新来女生的特长,所以整节课都让她一个人弹奏,而我们其他学生就和音乐老师在下面听。这节课出奇的安静,许多平常调皮、桀骜不驯的男生也被她弹奏的曲子吸引住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看见世外桃源的表情。有同学问我见过她的脸吗?我摇摇头。在我的记忆里,只要是在看得见同桌的时候,她都是戴着口罩,仿佛安静得不存在而又让人不得不照顾的样子,但是我仍然没对她有好奇的意思。后来音乐课下课了,放学的铃声伴随着夕阳的余晖渐渐模糊,我被老师安排下来打扫琴房。
我和同学们一起回到教室,在他们收拾书包的同时挑了一把新的扫帚又蹦去琴房,发现她仍在那里弹钢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窗外一片黄昏爬满的天空,景色变得虚虚实实。她突然抬头看我,单薄的肩膀不停地抖动。我像是走错了教室一样小声问她,怎么还不回家?琴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她把双手插进口袋,然后站起来跑出门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闻到了淡淡的花香,那一刻,我显然比她更感到吃惊。
每个学期的开始都是恋爱花开的季节。那时,我们班上有很多大胆的男生偷偷地给自己喜欢的女生送情书,她也收到过几封。说实话,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男生给这个天天戴口罩上课的女孩写情书,但我没有过问她,只是作为比普通异性朋友还要低一级的身份祝福她,而她却破天荒地拿给我看,要我退还回去。于是我因为她对我的这份信任而对她产生好奇,我开始找各种机会和她说话,时间久了,她碰到弄不懂的题目也总是问我,但那副口罩她依然戴在脸上。
她喜欢每天放学到琴房去弹钢琴,而我也经常抱本小说去琴房当她的听众,直到期中她再也没来上课。起初我以为她是因为感染上甲流被隔离了,而忽然有天老师把班费交给身为班长的我和副班长,叹着气要我们去探望她。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面容,是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我们当晚就买了很多水果按老师给的地址去了她家,接待我们的是一个消瘦憔悴的女孩,而开始我并没有认出是她,还很委婉地问我的同桌是住在这里吗?闹出笑话的时候,她只是轻轻地翘了翘嘴唇,安静地递给我们热茶水。送我们出去的时候,她说她等病好就回去上课。而副班长等她离开后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她的病好不了了,她得的不是简单的甲流,而是白血病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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