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寒之盯着她一小会儿,转身准备离开,他不该问这些,他为什么要问这些?这个女人发生任何事都与他无关,他现在应该呆在实验室里研究一些东西,而不是为了她浪费一分一秒。
“等等……”钟离锦见他要走,立刻着急着想要起身,可脚因为血液不流通有一会儿了,已经麻痹,才起来就又摔在了地上,地面冰凉,又有些砂砾凸起,手肘肩膀撞在上面,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商寒之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均匀修长的手指微微收了收。
钟离锦扶着墙站起身,显得十分狼狈,她看着商寒之的背影,声音缺水的沙哑,“……我想喝水。”
“会有人给你送来。”
“我肚子很饿。”
“会有人送吃的给你。”
“我很害怕。”
商寒之骤然沉默。
钟离锦垂下头,摸着依旧有些痛感的手肘,“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有没有朋友,以前做过什么事,是不是惹过你不开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很抱歉,如果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那声音又轻又低,好似风一吹就能吹散,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惊惶无助。商寒之手指缓缓攥成拳。
“……但是不管怎么样,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我很口渴,很饿,很冷……我很害怕。”
地牢内寂静无声。
滴答、滴答……
角落里有水滴滴落的声响,清脆刺耳。
商寒之缓缓转头,盯着她,好一会儿,没有表情的面容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冷酷至极,“如果这又是一个谎言,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COT一步。我发誓。”
……
钟离锦跟着商寒之离开了地牢,地牢上面是COT的医学研究楼,白色立方体,像一个巨大的魔方,五层楼高。
夜很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里的缘故,天空黑得纯净,缀满了星星,美得像一块画家精心绘出的画布。风凉得清爽,树木和泥土的清香混杂着些许医疗场所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比地牢里舒服多了。
钟离锦跟着商寒之走进研究楼,走廊两边都是一间间实验室,有些可以直接通过窗户看到里面的各种器材和穿着白袍戴着泳镜一般的眼镜的科研人员,正在对某些颜色奇怪的液体进行研究,有些则是完全封闭的,连门上都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研究所里走廊上有稀疏的工作人员走动,每个都穿着白袍,步伐匆匆好似在争分夺秒,看到商寒之的时候才会慢下脚步,轻声问好,目光落在钟离锦身上闪过探究,却也没有多问。
商寒之很高,步伐很快,面无表情轻轻颔首回应那些问候,下颚到下巴的线条绷成优美的弧线,矜贵疏离。
钟离锦光是顾着跟上他的脚步,都没工夫分散注意力。
商寒之带着她乘坐电梯抵达顶楼,顶楼的科研人员明显少了很多,走廊上不见人影,路过第一间实验室的时候,钟离锦脚步微顿,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的情景。
里面有个人躺在实验台上,双手双脚被扣住,左手上插着针管,输入营养液,嘴唇发紫,表情麻木,木木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往下看,才发现他的心口处被打了开,左右两边被什么固定着,竟然能看到那颗心脏在跳动……
“钟离锦。”商寒之在前面一间实验室门口扭头看她,镜片闪过白光,高高地立在那里,显得深不可测。
钟离锦这才回神,一边朝商寒之走去,一边又忍不住扭头多看了那人两眼,岂料那人忽然间扭头看了过来,麻木的面孔上眼睛骤然瞪大,然后激动得扭曲了起来,剧烈挣扎起来。
钟离锦吓得骤然往边上退了退,脸色微白地大步跑向商寒之。
“他认识我?”钟离锦惊疑不定地问。奇怪的是她竟然只是对他的激动在意,对于他遭受的待遇多问一句的想法也没有。
商寒之盯着她,没有表情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些较为明显地神色,名为讽刺。
心忽然被针扎了下似的刺痛,她想问问,可商寒之已经转身推开实验室门走了进去。
实验室里有一些医疗器材,商寒之在一台核磁共振仪前,“过来,我给你检查一下脑部。”
“好。”
许是为了快些确定钟离锦是不是又在欺骗他,商寒之一口气给她做了磁共振、CT和脑电图三项检查。
最后是抽血。
钟离锦坐在他对面,把袖口上的扣子解开。现在是春末,兰市天气还微凉,她穿着的是白色修身的长袖雪纺衫,下身是粉红色的花苞裙,配着一双七公分的高跟鞋,配着她一张张扬大气的美丽面孔和一头长而密的乌黑微卷的发,很是漂亮。只是这一天折腾下来,衣服早就有些皱巴巴的了,只是即使如此,依旧丝毫不折损她的美丽。
钟离锦把袖子拉起来,这一拉,叫钟离锦怔了怔。她的手臂白皙纤细,恰到好处的肉感,只是手臂上有不少浅浅的伤痕,淡淡的几近白色的淡粉色,一条条细细的,长长短短的落在上面,近看才能看到。
“我是疤痕体质吗?”钟离锦嘟囔着,伸手摸了摸,有些不开心,虽然不明显,不凑近了看也看不清楚,不影响美感,但是身为一个女人,看到自己身上有这种痕迹还是觉得不太乐意。
“不是。”
“什么?”那声音太轻,钟离锦没听清。
商寒之把视线从她手臂上移开,好似他方才什么都没说,动作利落地把橡筋绑上她的手臂,棉签沾着药从她静脉处擦过,指尖捻着针。他神色冷漠地看着她,“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如果检查结果证明她在欺骗他的话,他真的会杀了她,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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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寒之:你又骗我,我要杀了你!
钟离锦:你杀吧。
商寒之:我真杀了!
钟离锦:你杀吧,再不杀我就亲你。
商寒之……手上的刀……掉了。
☆、005 一不小心
浴室雾气氤氲,钟离锦全身放松地躺在浴缸里,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脑子里的记忆画面只有今天发生的一切,可仅仅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又让她纠结困惑到脑子几乎要打结。
商寒之……商寒之……
带着满脑子的不解和空白,钟离锦洗干净自己,穿上商寒之给的衣服——一件男士的薄羊毛衣和外套。穿在身上直接长及大腿,当然没有内衣和内裤,大概也是顾及这个,才多给了一件外套。
洗了澡精神了一些的钟离锦披散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入目的是一间卧室,摆设非常简单,一张大床,一个床头桌和一个衣柜,包括地毯在内,全都是暗色系的,一看就是单身男士的房间。
钟离锦忽然觉得有些高兴,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很快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连忙出去。
这是一个双层复式公寓,装潢简洁到单调,像它的主人一样的清冷没有人气。
她走下楼梯,没有在客厅看到人,听到厨房那边有动静,便走了过去。
商寒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脱掉了那身白得晃眼的白袍,上身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薄毛衣,毛衣没有任何装饰物和图案,简单干净地套在他身上。他肤色很白,一种因为过少接触阳光而产生的苍白,然而就像他清冷冰寒的声音,五官也如冰铸般的剔透好看,气质清冷如二月份的山涧溪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挡住过于锐利冷漠的眸,显得他好像斯文好说话一些,仅是一个侧面便叫人移不开眼。
他正在煮面,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在锅里轻轻搅动,不一会儿就出锅,倒进了一个大碗里,然后把锅放进洗碗池里,打开水龙头。
知道钟离锦在门口看他,他看也没看一眼,“自己把东西端出去,还是需要别人伺候?”
看人看得出神的钟离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进去端面,很烫,于是她把过长的衣服袖子放下,隔着手掌把面端出去,扑鼻的香气让她精神了不少,口水分泌,肚子直叫。
商寒之洗好锅出来,钟离锦已经吃了小半碗了,嘴唇烫得通红水润,身体前倾得厉害,像个孩子一样整个人几乎要趴到桌子上地吃着,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转身回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手上多了几颗药,递到她面前,“吃了它。”
钟离锦看了商寒之一眼,放下筷子,伸出手接过商寒之手上的药扔进嘴里,灌一口水,下巴一抬,吞了下去。
商寒之眸光微闪,“你不问一下这是什么就吃下去?”
钟离锦一怔,“不是感冒药吗?”
商寒之盯着她,唇瓣微抿,“吃完了就上楼睡觉去,不准乱碰东西。”
“那你呢?”钟离锦刚刚下来没有看到有客房,一般单身男人的公寓里,也不太可能会有第二张床存在吧。
“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商寒之淡淡说着,毫无情感起伏的语气,好像他没有把自己的床让给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