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做多留,很快就走了,不一会儿来做晚饭的阿姨带着菜和锁匠过来换锁。
……
钟离锦拧着眉看起来依旧不舒服,额头上的毛巾被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拿走,有水声响起,然后叠好的毛巾又覆在她额头。
不一会儿,挂在支架上的玻璃瓶空了,又被换上一瓶,大约是舒服了一些,钟离锦看起来睡得安稳了不少。
屋内很暗,今天天气本就不好,一大早就像天要塌下来似的阴沉沉的,此时窗户开着,本就微弱的光线还被窗帘挡在外面,他也没开灯,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身影像笼罩着一层灰暗色,雕塑般沉默安静。
忽然,屋外闪电横劈而过,惊雷乍响。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他盯着她沉沉昏睡的面容,这种阴暗,这种喧闹寂静,总是叫人容易出神。
这样的暴雨天气让人印象深刻,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倾盆大雨,好似整个世界都要被雨淹没一般,沉重潮湿。
他正在卧室里玩世界地图的拼图,家里很安静,向来很安静,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父亲不是在公司就是在书房,习惯了母亲经常外出购物和姐妹们下午茶直到深夜才回,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可做的事情有很多,拼图、作业、书、钢琴,他总不会无聊,闲着没事干的人才会有寂寞这种情绪。
楼下伴着惊雷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父亲愉快的招呼声,母亲同样愉快的说笑声,不一会儿,母亲声音越发的近了,他的门被推开,母亲牵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出现在他门口,女孩有一头黑色的长发,扎成一团包子在脑袋上,一张脸圆圆嫩嫩看起来像包子,让人很想咬一口,穿着淡蓝色牛仔吊带裤,上面是有公主袖的白色T恤,看起来像一个活泼可爱的精灵。
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他神色平静,又不是没见过其他小女孩,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差不多都是这么可爱的。她则是有一些好奇,小鼻子用力吸了吸,把掉下来的鼻涕吸回去。
“寒之,把你的衣服借一套给妹妹穿,要不然她要感冒了。”母亲显然有意让他与这女孩交好,笑眯眯地对他道。
他没理会,转头继续拼拼图。
母亲只好牵着她进屋去他的衣柜里找衣服,他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听到女孩有些软糯可爱的声音,“谢谢阿姨,我自己可以的。”然后就是拉长的“嘿嗬、嘿嗬、嘿嗬”好像在干什么体力活似的有些可爱的声音。
有些忍不住抬头看过去,便看到那女孩已经把裤子给脱了,正光着小屁屁嘿嗬嘿嗬费劲地脱上衣,露出圆圆白白的小肚子,上面有一样显得很可爱的小肚脐眼,她注意到他在看她,把衣服脱下来,光溜溜站在他面前,小手一指,指着他鼻子,“不知羞!”
他受到了惊吓,人生中第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遇到这种事,有人在他面前脱光光,却骂他不知羞。
这是刚搬来这个别墅区的邻居,据说原本一直呆在国外,男主人是物理学家,女主人是医学家,在各自的领域中都有一番建树,国际上小有名气,所以虽然没有自己的公司没有什么直接的权势,但是依然被京城高傲的上流社会所包容接受甚至是拉拢,他们刚准备入住新家却遇到了这样的倾盆暴雨,车子还正好在他家不远处抛锚了,为了躲雨,于是敲响了他家的门。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就是这样妙不可言,当时附近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家,可钟离爸爸偏偏敲响了商家的大门,于是两个孩子也开始了那样纠缠折磨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他原本不知道什么叫孤独的。
闪电从窗外闪过,窗帘被呼啦啦吹起,于是那光芒从他的面颊闪过,镜片白茫茫一片。
……因为心灵从未有过满足时候的人根本不会发现自己是孤独的,直到有那么个人,叽叽喳喳不知羞耻地闯进,让你的世界充满声音,于是当她静下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个空间有多么寂寥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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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sally10269亲、雨淬亲成为我的解元QAQAQAQAQAQAQAQAQ!啃啃啃啃啃!
于是越看越觉得我们阿锦是个渣,唉o(╯□╰)o绝壁不是我的错╭(╯^╰)╮
☆、032 未婚夫妻
她将他从孤独中带出,却又将他扔在繁华虚无之中。
且不是一次。
神将蜘蛛丝放进深渊,明知道蜘蛛丝一定会断的罪人还会费尽千辛万苦冒着摔个粉身碎骨的危险抓着它往上爬吗?
他在阴暗中,一动不动。
……
翌日。
暴雨重重冲洗过的世界整洁如新,如果是在COT一定能看到漫山遍野折射出的钻石般光辉,每一片叶子都被清洗得不染纤尘,风一吹挂在树叶间的水滴便簌簌落下,一片勃勃生机。
可惜这里是城市中心,满眼都是繁华、人流、车流和高楼大厦。
钟离锦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抬起手,看着手背上还贴着的纱布,摸摸额头,还有一点低烧。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发呆,几分钟猛然坐起身,抓起床头的座机话筒,拨出那串贺家的谁给她的名片上的号码,她的记性出奇的好,对数字尤为敏感,只不过看了一眼,就已经将它记下。
跟老牌京城大家打听一点还算有点名气的事并不难,钟离家虽然并不是特别有名望的豪门大家,也常年呆在国外发展,但是多亏钟离夫妇的能力,和当年十分闹腾的钟离锦,让不少人直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那个孩子后来被一个据说是她教父的外国人带走了……金小姐怎么会突然想要打听这事?”电话那头的人疑惑道,由于商寒之的刻意隐瞒,他们都以为钟离锦是金安安。
因为当年的事只是意外,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钟离锦很快就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当年她跟父母一起出游,搭乘缆车观光,可由于某个因为被解雇而有些精神失常的工作人员,缆绳螺丝脱落,当时整条缆绳上的缆车都从二十层楼高的高处坠落,所有乘客几乎无人生还,除了钟离锦。
因为那对才华横溢恩爱无比的夫妻在一瞬间默契地将她举起,用自己的躯体作为屏障将她护住,钟离锦只是受了轻伤,他们却永远离开了人世。
“……哦,没什么,只是听说我们博士跟那位钟离小姐关系不一般,所以打听一下……”钟离锦低声说道,眼眶泛红,胸口用力地起伏几下,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也许对于没有失忆的自己,那么多年前的事早已看淡,哪怕虽然回想起来依旧会充满感激和感动,但并不妨碍她下一秒欢笑对人,但对于刚刚听到这种事的失忆的自己,那些仿佛都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胸口堵了一团棉花一般的难受。
电话那头的人早就觉得这个跟Z博士一起来京城的女人跟Z博士关系不一般,现在听她这样说,只当自己猜想得果然没错,本就有意讨好,现在更是知无不言,不过提到商家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迟疑,有一种刻意做出的以退为进的苦恼无奈,“是啊,当初那位钟离小姐跟博士很小就关系亲密,听说本来等他们十五岁就会订婚,不过后来由于钟离小姐的父母出事,导致商家投资在他们身上的大笔研究资金等于扔进了黄河里,虽然后来努力支撑了几年,但是……这个……”
“其实现在大家都不太会提起来的,因为觉得很惭愧,当年商家生意出事,又遇上金融危机,大家都自顾不暇,没能伸出援手,而现在博士……所以……”
其实就算是遇上金融危机,真的要拉上别人一把也不是不行的,可市场就那么大,倒了一个就代表市场空出了一块,所有人恨不得去抢夺撕咬占为己有,怎么会伸出援手?要不然怎么说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呢?可谁都没想到,几年后,早就已经被他们抛之脑后湮灭在浩浩商海之中的商家继承者会带着荆棘皇冠集团强势归来,并且还成为各方拉拢鼎鼎大名的科学家?
于是所有人都缄默,保持着不提起商家的一点一滴的默契,希望商寒之已经忘记了,不要记恨他们,毕竟他们只是袖手旁观而已,要记恨也应该去记恨那位钟离小姐和她的父母,如果不是他们突然死了,商家怎么会出现那样的危机?
钟离锦忍住想要挂断电话喘息的冲动,控制好情绪,又问:“那位教父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具体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个美国人。”
“能不能帮我调查——”声音蓦地顿住。
苍白修长骨节均匀的手指伸来,按掉了电话。
钟离锦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商寒之,却见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她手上的话筒拿走,挂回座机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镜片下的眸子很黑,清澈冷淡的黑,落在人身上,像二月份的山涧溪水流过肌肤般的凉。
氛围忽然间让人有些不舒服起来。
“寒之……”钟离锦下意识便觉得自己又做错事惹他生气了,想要道歉。
“我说过会送你回去。就这么迫不及待么?”他淡淡问道,眼底浮现一抹讽刺。
话语卡在咽喉,她被那抹讽刺刺痛,从那通电话接起就压在心底的情绪忽然像气球一样膨胀,她红着眼眶愤怒地瞪着他,“有差别吗?反正你要送我走,那些事情我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差别?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对我冷嘲热讽有意思吗?伤害我你觉得愉快吗?有本事把过去发生的事通通告诉我,让我知道我是多么糟糕的一个人,看我是应该下跪求你还是以死谢罪才能让你觉得舒服点!你不敢面对过去的事,连提都不敢提起,因为害怕未来,所以现在一步也不敢踏出!你连抓住一个人的自信和勇气都没有,你就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