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心笑嘻嘻地合上菜单:“好,那我就吃叉烧饭。”
等餐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丁兰心低头玩起了手机,祁峥坐在她对面,干脆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起来。
从这个角度,祁峥能看到她挺秀的鼻尖,还有微微撅起的嘴唇,最令他感兴趣的,是丁兰心的两副长睫毛——乌黑,浓密,跟两把小扇子似的,一眨一眨,一眨一眨,眨得祁峥心里痒嗖嗖的。
丁兰心突然抬起头来,两个人毫无预兆地对视,祁峥依旧盯着她的脸看,丁兰心尴尬了,放下手机,双手捂脸:“我今天化妆了,是不是很奇怪?”
“不,很漂亮,你睫毛好长。”
“拜托,我涂了睫毛膏。”
气氛又一次诡异地沉默下来,最后还是祁峥先开口:“哎,我刚才听人说,你会进到那个公司做主管,是真的吗?”
“啊,这都有人知道了呀?”丁兰心点头,“我答应邵锦文入职了,但也不能算是什么主管,你知道的,我都没上过班,也就是进去跟着他学习,算是开后门吧。”
“那以后,到底你是我老板,还是邵锦文是我老板?”
“邵锦文是大区经理,管理华东四省一市,Z省在他管辖范围内,赋江又只是Z省的一个小城市,他让我管着赋江这一块,你说谁是你老板?”
听完丁兰心的解释,祁峥有点郁闷:“你要是早和我说,是要给邵锦文打工,我就不来了。”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丁兰心发现祁峥这人有时候挺孩子气的,就好脾气地给他解释:“赋江的班子组起来后,邵锦文就不会待在这里了,他平时Base在上海,最多每个月过来一趟视察工作,咱们和他见面机会不多的。”
听她这么一说,祁峥心里安定了许多,问丁兰心:“我一定会被录取吗?”
“当然。”她很肯定地回答。
祁峥想了想,说出了心中的一个疑问:“医药代表,是不是就是一天到晚跑医院,给医生回扣,让他们给病人多开药的那种人?我一直听人说,有些女的为了卖药,都愿意跟男医生上床。”
这是个丁兰心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她也曾经有过顾虑,沉思以后,她决定把邵锦文给她的答案复述给祁峥:“你只要明确一件事,我们的药,是好药,可以治病救人,这样就行了。”
祁峥在心里咀嚼着她的话,良久,丁兰心又开了口:“其实,我本来和你一样,是很排斥去邵锦文手下做事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丁兰心微微仰起下巴,笑得露出了一排牙,脸上还有着报复得逞的小喜悦,祁峥愣了愣,接着就淡淡地笑了起来。
他们点的饭来了,祁峥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吃,丁兰心看着分量很足的叉烧,十分惊喜:“哇,那么多肉!”
祁峥嚼得腮帮子鼓鼓的:“你尝尝味道,不光是料多,味道也特别好。”
丁兰心夹了一块叉烧送进嘴里,忍不住赞叹:“唔……真的好好吃!”
见祁峥已经风卷残云地干掉了半碗饭,丁兰心把自己碗里的叉烧和米饭盛给他:“我还没吃,太多了我吃不完的,你是男人,要多吃一些。”
祁峥没拒绝,两个人继续默默吃饭。一会儿后,丁兰心说:“其实,刚才我说搬家的事,是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带着祁嵘搬到我那个单身公寓去,里头家具家电都是全的,房客租到十二月底就不租了,至于房租,你现在的房子房租是多少,我就收你多少。”
祁峥默了一会儿,说:“那祁嵘上学怎么办?”
“他不是才一年级么,转个学吧,反正他现在念的学校又不好,祁嵘告诉我,经常会有同学欺负他。”
祁嵘念的是民工子弟学校,学校里阶级等级特别鲜明,跟在父母身边、父母又是做小生意的孩子,地位最高;其次是打工夫妻的子女;再其次是跟在老一辈身边生活的孩子,父母中的一个或两个都在外地打工;比较弱势的则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而祁嵘则处在所有孩子的最底端,他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里还穷得叮当响。
祁嵘不止一次对丁兰心说,班里的同学都笑话他,说他是捡来的小孩。
祁峥苦笑:“转学哪有那么简单,市区里很多学校都要收赞助费的。”
“这个我可以帮忙,我有认识的人,可以不用交钱的。”
祁峥停下了筷子,绷着下巴,脸色很是不自然,一会儿后他叹了口气,突然笑起来,摇头说:“丁兰心,你这个人真奇怪,一边对我说我想多了,一边,又对我那么好,你这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丁兰心低下头,轻声说:“哪有啊,我对每个人都这样的。”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
“对,我对每个人都这样。”
“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碰到你前夫。”
丁兰心莫名其妙地看他:“啊?”
祁峥的眼神变得莫测,手指死死地攥着筷子,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碰到他,我一定会揍他一顿,问问他,像你这样的女人,他怎么会舍得和你离婚。”
☆、第十八章
一秒,两秒,三秒……
周围吵吵闹闹,桌上的饭菜还飘着香,但是对桌而坐的两个人却都静止不动了。
丁兰心最先反应过来,舀起一勺饭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笑着说:“谢谢夸奖,不过我要纠正一件事,离婚,是我提出的。”
祁峥:“……”
吃得差不多,丁兰心买了单,叫伙计再打包一份叉烧饭。她把打包盒递给祁峥:“上次不是说我请你吃饭时你要带家属的么,这个带回去给祁嵘,晚上热一热就可以吃,他一定喜欢。”
祁峥闷声不响地接过,和丁兰心一起出了店,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祁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
他又开始懊悔,心想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对着丁兰心总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回头想一想,简直是愚蠢透顶。
丁兰心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扭了扭脚踝,祁峥立刻丢掉烟蒂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你脚又疼了?”
“有点儿,平时穿平底鞋没感觉,穿着高跟鞋走久了就会痛。”
祁峥板起脸:“谁叫你又穿跟这么高的鞋,活该。”
瞄到祁峥两条大长腿,丁兰心自嘲:“我矮呀,没办法,长得像门板儿那么高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说完了她继续往前走,祁峥见她没大碍,便晃在她身旁,还往她这边倾了倾身:“话说,你到底多高?”
丁兰心戒备地后仰:“干吗?”
“问一下嘛。”
“162。”
“你有162?”祁峥表示不信,“我以前送快递时,站里的小妹就是162,我觉得你没有她高啊。”
丁兰心郁闷地瞪他一眼,声若蚊吟:“160。”
“你说什么?”
“好啦,我只有159,行了吧!”
看着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懊恼,祁峥开心了,哈哈哈地笑起来,还伸手撩了下她的马尾辫:“小矮子。”
丁兰心推他:“你讨厌!”
回去的那段路,由祁峥开车,丁兰心脱掉高跟鞋坐在副驾驶座,吹着空调,晒着午后的太阳,睡意渐渐来袭。
在祁峥身边,她很放松,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就睡了过去。祁峥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她。丁兰心估计是嫌脑后的马尾硌得难受,就把头发拆散了,乌黑的发丝垂在脸颊旁,配着那副长睫毛和透进车窗的暖暖阳光,看起来就像一副慵懒的美人画。
祁峥鬼迷心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就在指尖距离她下颚不到五厘米时,丁兰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祁峥飞速地收回了手,丁兰心坐正身体,看看窗外,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才到这儿啊。”
她似乎什么都没发现,祁峥感到庆幸,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
车子先到祁峥的家,他们下车,丁兰心坐上驾驶座,祁峥则准备上楼。
离开前,丁兰心想了想,还是降下了车窗,抬头对祁峥说:“进了新公司,你要勤快一些,虚心一些,向那些老员工多学点东西,不要总想着一些无谓的事情。等你以后工作上了正轨,有的是机会认识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最终,你会和一个靠谱的女孩谈恋爱,两个人一起按揭买套房子,结婚,生宝宝,陪伴宝宝长大。那时候祁嵘也大了,读了中学,也不需要你那么操心。祁峥,你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什么叫做无谓的事情?
这种说教式的大道理令祁峥烦躁,更关键的是,在丁兰心为他描绘的美好蓝图里,并没有她自己。
一直以来,不管他对她表现得多挑逗,多暧昧,多亲昵,都像是重拳击在一汪水里,无声无息。丁兰心就像个太极高手,最懂四两拨千斤,祁峥很不愿承认,其实,她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寒风阵阵,祁峥脑子里乱七八糟,欲言又止,丁兰心却没有等他开口,挥挥手说声“再见”,就启动车子开出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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