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给过汪锦媚任何错觉,如果这是她心中介意。
她夹菜的动作定了定,轻咬着唇瓣:
“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当然。”
“为什么你没钱买一套房子,却有钱买这样一辆车?”
他看着她轻轻笑了,好看的长指滑过白色烟支,娴熟地弹下细碎灰烬:
“我从来没说过我买不起房子,事实上我父母略有薄产,只是我不想用他们的钱而已,其次是我姑姑支付的车款,只有感谢你的那一小部分,才是我自己出的。”
“我原以为寇丹阿姨虽然上了年纪,但也许在国外就是开惯了这种类型的车子,既然你说她平时是用司机,那为什么你会向我买下这种跑车给她?”
他大可置一辆国内现成的顶级房车,再为寇丹雇个司机。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买星宇豪庭的房子,我爸给的优惠价出乎你的意料,你不想承这份人情,但又没机会回馈,你如果直接说把优惠的钱还我,我肯定不收,不会给你银行卡号,所以你买下我的车,趁机把那部分钱退给我。”
“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我想接近你。”
她耳根一热,桌子底下紧张绞握着的双手颤了颤。
“最后一个问题,你来取车我们去吃饭时,甚至那天你开会之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开完会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她神色僵硬而勉强,“你……刻意不联系我,是吗?”
寇中绎眸光幽动,为她的聪颖和敏感。
“那天开完会,领导把我叫进办公室,关起门训了一顿。”
“你工作出了纰漏?”
“和工作无关,是其他事情,我发觉我也许是错了。”
寇中绎如实回答她的所有问题,就只对那天的事不多做解释。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脏开始紧缩,一种极度恐惧的预感慢慢渗入直觉,使她无端害怕他即将出口的下一句,迅即从椅子里站起。
“我吃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他完全不动,微仰首看她:
“你还好吗?”在两人分开的多少个漫长三秋。
不着边际的问话缓和了她的紧张,却令敏感的心弦更加颤动。
挺好、不好、就那样,她不知道哪个答案更合适,索性沉默不应。
他没再说话,垂首掐灭烟蒂,召来侍应结账,与她原路返回。
这一次他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吊桥前,他慢慢停下脚步,深眸暗如幽冥的奈何桥水,凝聚倒映着她的清晰身影,似乎要趁她不觉将她的魂魄遽然摄走,又似他的情思意绪在这一刻反常地竟被感性完全占据。
“双晴。”他轻然昵唤。
她全身颤抖,以手扶着桥柱,死也不敢回头。
他一直不提为什么不回她短信。
“你离开维州,好不好?”他缓慢低哑道。
时光的飞逝从来不可留,圣诞过完,元旦转眼亦已溜走。
维州迎来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雪花在茫茫半空飞舞许久,渐渐积聚枝头。
双晴像往常一样,依时想到要探望母亲,却预先约了两次,朱翡真都不在本市,电话里说新结识了兴趣相近的驴友,大家一起出国游,一会去了斐济,一会去了斯里兰卡。
得知母亲对生活又积极起来,她心里倍感安慰,接连几回找不到人,也就放手不管了,专心复习期末考试,在休息的间隙,散步到隔壁阅览室,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
“省人大组织发改委和交通厅等相关部门,进行了认真负责的研究之后,提出了修建联通维、景、相三州高速交通枢纽的预案。”
还没摊开仔细看,便接到顾天成的来电:
“考完试了吗?”
“还剩最后一门。”就快获得解脱。
“假期有什么安排?不出去玩就回家住,让惠娟给你调理调理身体。”
“我还没想好,妈最近喜欢旅行,看她下次去哪儿,我说不定跟她去逛逛。”
顾天成听了一怔,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半辈子,他第一反应就是问:
“她自己一个人走,还是和什么人一起?”
“和几个驴友吧,具体什么人不清楚,总是找不着她。”
那边顾天成用内线唤来王准,扯过便笺写下朱翡真三个字,食指敲了敲,示意马上去查查,前妻如今身在何方,另一边他与女儿的谈话切入正题:
“你那位叫寇中绎的朋友,寒假是不是带回来和爸爸见一面?”
双晴呼吸一窒,声音全然寂灭。
……
“你离开维州,好不好?”
……
这是那晚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下意识地当作没听见,一直一直拼命往前走,不敢回头去看他,直到走出夜庭,而他没跟出来。
从平安夜至今,两人再没有任何联系。
忘掉一生中最记挂的那个人,需要多少时光?不过是一念之间。
那夜之后,她再也没见过的人不止是他,还有汪锦媚。
“怎么?还不想这么快见家长?”顾天成打趣,那天和他们在饭店偶遇,两个年轻人可能不自觉,但寇中绎和她说话时,神态间自然流露的柔情,他应该没看错。
“爸爸你误会了,我和他确实只是普通朋友。”
顾天成听出了她话声里的勉强,似极不愿提起,只好笑着作罢。
“其实我是有些行业里的事情想和他聊一聊。”幸而当时为了谨慎起见,最终没对北新区富华路的那块地出手,“你不愿意,爸爸不提就是了。”
小情侣之间闹别扭是家常便饭,只是现时的年轻人,很多事情都看不开,个性好强,总要坚持自我,轻易不肯妥协,不肯退让一步,予人予己海阔天空。
女儿这种就算心里不愉快,也不愿和旁人说的性子,倒是像极了她的母亲。
想到前妻,多少往事勾回,顾天成有些恍惚。
曾经刻入三魂六魄的伤痛烙印,虽然随着肉身老去而日渐淡化,却始终在记忆之中隐性留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无意触及,一丝丝如微澜浪潮,涌回心田。
王准敲门进来说,朱翡真于日前飞往南美。
顾天成沉吟了一下,重新问女儿:
“你妈一直往外跑吗?”
“嗯,约了两次都没约到她,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她去了南美,跟旅行社走的。”
“旅行社?”双晴惊诧,不是说和驴友出去玩吗?既然是驴友,怎么会走旅行社路线?可别又遇到了什么骗子,“知不知道她和谁在一起?”
“就她自己。”顾天成皱眉,暗自叹了口气。
双晴闻言,悬着的心松了松:
“难得她肯出门,就让她多走走好了,爸你担心什么呢?”
顾天成的眉头结成川字样,女儿的纯真让他无法直述自己的险恶猜测,在没确认之前,他不愿意破坏她心目中的母亲形象。
“你留意一下她的支出,我只是担心她会受骗。”他委婉交代。
钱其实不是问题,而是已经这把年纪,再在感情上伤筋动骨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你还很关心妈妈是吗?”她存心试探。
顾天成想了一下,这样回答女儿:
“我愿意照顾她的生活,晴晴,我和你母亲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人生从来不会只停留在相见之初,以前那个曾经美好的家,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如何还能重拾往事。
“爸爸……”纵然她心中早知道结果,听了还是觉得难过。
自从父母的婚姻分崩离析,一家三口分道扬镳,这些年来已经渐行渐远,父亲最早踏上新大陆,重建他的新家园,母亲在孤独的路途上一直徘徘徊徊,寻寻觅觅,也许将来某天,她也会到达与筹建她的新领地,放下及遗忘过去。
只不知午夜梦回,这两人会不会惆怅旧欢如梦。
似水年华,幸福易逝,让人刻骨铭心的,都是痛苦经历。
时光会抹掉人生中出现过的人、发生过的事,抹掉曾经的人生轨迹,但却抹不去岁月伤痕,长长的一道细疤,不只刻画在日渐消损的记忆,更穿心过肺,一生难以痊愈。
她私下犹豫了许久,要不要给李证先打个电话。
母亲在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父亲绝不会空穴来风,思忖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等母亲回来,了解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幸而没几天,朱翡真就已回埠,约女儿聚餐。
是日,双晴依时赴约。
她来得早,餐厅里只有几桌客人,有的在钢琴边上;有的依窗而坐;有习惯安静的选了翠植掩映的角落,私密得让人看不真切,透过叶脉只依稀可见一点点侧影。
放眼望去不见朱翡真的身影。
刚想打电话,不意坐在窗边的女子朝她招手:
“这边。”
那女子的声音不高,但因为环境太静,背景音乐太轻柔,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角落处被大叶葵遮掩着的男人闻声侧首,看见双晴时眸光一凝,良久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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