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气满满。
冬夜的街道行人很少,学校周边相对较静,两人吃完饭,冒着被人当神经病的风险在寒风中慢慢地走着。
展颜的脖子着围着霍睿的围巾,她鼻间闻到一阵淡淡的薄荷味,却又像渗入一点檀香,闻着让她心神安宁。
脚步放得再慢,再长的路也会走完,两人看着不远处的校门口,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就抬头去看霍睿,正好对着霍睿的视线。
霍睿不舍地看着展颜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千言万语争先恐后地冲上他的喉咙,他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霍睿感觉再这么看下去他肯定走不了,一咬牙说:“进去吧,宿舍快关门了,我得赶回家,等我。”
说完就来个潇洒的转身,结果没走几步就听到展颜轻轻地叫他:“霍睿。”
他就猛地一转身,厚重的大衣都被他转得衣角翻飞。
展颜双手无意识地捏着垂在胸前的围巾,她不敢看霍睿,视线落在围巾的黑白棋盘纹上。
她说:“霍睿,你的手套,给我一只吧,你一只,我一只。”
霍睿脑里仅剩的理智全都被狗吃了,又几步回到展颜旁边,边脱手套边说:“其实也不是很赶,再……聊几句?”
展颜微微地点点头,低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抬手接霍睿递过来的皮手套。
她的手刚碰着皮手套的指尖,就听霍睿说:“拿着,先别动。”
她心里诧异,但也照着霍睿的话去做,食指和拇指捏着手套的指尖位置。
皮手套软软地垂下去,然后她就看见霍睿的手缓缓伸进去,他的手指很长,指根刚没入手套边,他就停住了运作。
展颜抬头,看到霍睿期待的神情,她失笑,想说你真幼稚,手却不由自主地张开,跟那空空如也的皮手套指尖交握在一起。
霍睿轻劝地抿了抿唇,像是想笑,却又像是压抑着想哭,他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他终于可以牵她的手了。
☆、第74章 城
这次霍睿没有被他的劳什子边缘空间禁锢,第二天依然可以正常出现,脸色不错,就是神情看起来像是历经沧桑。
排队换登机牌的人比较多,白依薇和展颜站在队伍外面。
白依薇看着自己儿子越发挺拨的背影叹气,她拉着展颜说:“小颜,我家小睿他现在长大了,我说的话他不怎么听得进去,你有时如果方便,替我说几句吧。”
展颜知道白依薇说的是霍睿没按照他们的意思,偷偷换了专业的事。
这个事展颜自然是得答应下来,但也不能说得太绝对。
她想了个两全的说法,说:“薇姨,其实吧,霍睿好像谁的话都不听,我作为他的……朋友,肯定是会跟他说说的,他好像不怎么把我的话当回事呢。”
展颜说完偷偷去看白依薇。
果然白依薇不着痕迹地露出个松一口气的笑容,她想,儿子大概就是老天天下最大谁也不愿意搭理的脾气,而不是叛逆期没过不搭理她这个妈。
可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她轻轻地叹一口气:“当初其实我想让他高中就出去的,当时家里的环境已经好起来了,就是他太倔了,说不去。可是前一阵子突然又说要去了,你说他这脾气,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他要真是女孩子还好呢……”
白依薇拉着展颜絮絮叨叨地说一大堆,霍睿终于换好登机牌办好托运。
白依薇本来已经说得口干舌燥有占休息的意思,见到儿子过来又开启喋喋不休模式。
霍睿全程都不怎么答话,偶尔吱一声表示他其实很认真在听。
直到他走进登机口,白依薇才停下来。
他回头挥手,目光在展颜身上停留一下,看到展颜脸上的微笑,这才恋恋不舍地进去。
白依薇一人操几份心,一路上还不停叮嘱展颜多吃点,说她又瘦了。
展颜感觉每天被她妈和薇姨轮番念着耳朵都长茧了,也学霍睿见缝插针地吱几声。
白依薇女士日理万机,把展颜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可是一想到公司今天会有客户过来,就一骑绝尘地跑了。
展颜心尖和耳朵都感动都轰轰作响,这才掏出手机来看刚才在机场就发过来的短信。
短信是霍睿发的——
“你跟周政合作剧本的事可以,别跟他走太近,这人不好。”
她看看时间,大概是霍睿过安检之后发的。
展颜想起昨晚两人的“拉手”,又看着这条短信,欢欢喜喜地回复——
“你放心吧,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几个小时后霍睿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展颜心想这个败家的,不知道国际长途贵么。
展颜一接起来就听到霍睿略显焦急的声音:“我很认真,你尽量别单独跟周政接触!”
他尾音加重,展颜听得出来他似乎很急。
背景音还是来往的车流,展颜也不敢跟他跨国辩论,赶紧应:“嗯,知道了,你回到住的地方了吗?”
霍睿那头传来一声关车门的声音:“现在回。展颜,我昨晚就想跟你说了,不过想着今天跟你说也不迟,不过刚才我妈一直在,所以我才发信息。”
这事听着似乎还挺严重的,展颜顿时就联想到霍睿的金手指:“你……看到什么了?”
霍睿沉默了几秒,才尴尬地“唔”了一声。
他其实昨晚半夜就“看”到了,可是他不敢给展颜打电话,怕吵醒她。
展颜问:“你看到什么了?”
霍睿那头又默了一下,好像并不是很愿意说。
不过他很快就组织好语言:“我看到周政对着手机屏幕上一张你的侧脸照哭。”他忍了忍,把“还光着身子”这半句吞了下去。
展颜:“……”
这回到她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周政昨晚被有心人何阳和陈怡轮翻灌酒,单手不敌双拳,于是顺理成章地被灌倒了。
他心里藏着事,有情绪,喝不了多少就上了头,但人还是半有意识状态。
朦胧中他就仿佛看到了展颜,眨了好几次眼,发现还是展颜,他就不管不顾地把人拉进怀里。
他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对展颜那不见得光的念想,心里控制不住的魔性……
全数释放。
半夜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做了一个恶梦,头沉头痛地吓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后他就看到躺在旁边的陈怡,那瞬间他感觉头都快炸了,全身的汗毛都炸了炸。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他打开妹妹的体验报告那瞬间,仿佛世界在眼前崩塌。
陈怡还在熟睡,他却觉得胸口缺了个洞,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外涌。
酒店的房间里开着暗黄的灯,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安静地躺着。
这短短的一分钟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甚至有想悄悄走人的冲动。
可是这时陈怡翻了个身,侧过脸,他又僵住了——陈怡的侧脸很像展颜。
他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更多的愧疚。
他拉过手机,翻开盖就看到展颜的照片。
呆了一会儿,他再也忍不住,对着展颜的照片呜呜地哭了。
他觉得他对不起展颜,他一直守着展颜长大,等她长到二十几岁了,自己也功成名就了,到时谁也不会说他变态了。
可是现在他却没守住自己,他自行将自己划为罪人,对着展颜的照片忏悔。
他想着展颜迟到都会到京城来,也知道就展颜的资质身边绝对会围满了人,但是他有信心可以守得住她。
他知道自己样子不差,到时他有名有钱,绝对会比那些愣头青比下去。
他早就给自己设立下一个枷锁,上头贴着展颜专属的封条。
他开手机锁,看到展颜的未接来电,顿时又如遭雷击地定格。
来电时间是他吃饭的时候,一共九个来电,他怎么一个也听不到?
会所里当时也没有其他音乐,那么一间房,三个人,手机没响?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音量键,这才发觉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
尽管现在大家都叫她周监制,可他是个编剧,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和思维发散。
这事儿也不用怎么推敲,他稍微回忆一下就明白自己进了别人下的套!
他忽然就决绝起来,一掀被就下了床,把掉在地上的裤子穿上。
果然是酒精误事,周政懊恼自己在阴沟里翻船,全身的愤怒都在酝酿。
马的天一亮就把那老家伙的合同给撕了!
结果他刚把裤子穿好,弯腰拿上衣的时候就看到白色的床单上那几滴刺目的红。
当下他手就松了,上衣掉在地上,连着他的皮带一起砸在厚重的地毯上,闷声不响。
陈怡恰好这时醒了,睁开眼,看到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睁着无辜的眼看着他不说话。
他们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对峙了十来分钟。
终于,陈怡开口问:“我跟你,这样,算什么?”
人他睡了,还见了红,这算什么?
周政满腹的愤怒在看到那几点东西的时候瞬间灰飞烟灭,脑子又回复到空白一片的状态。
陈怡见他默不作声,于是低下头,苦笑:“没事的,今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