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昨晚睡得不错。”程梓浩把早餐放在甲板上,随意拾起一张画纸握在指间,发现顾惜君的涂鸦色彩斑斓,看似杂乱却富有层次。
笔尖随着男人的声音嘎然而止,顾惜君缓慢地合上了画册,波澜不惊地回应说:“游艇什么时候靠岸?”
她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出来游玩,完全没有了昨日的愤怒和挫败,只是脸颊的苍白和手指的无力,让她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
程梓浩沉思片刻,语气依旧坚决:“五天之后。”
“程总日理万机,还有时间忙里偷闲,实在佩服!”顾惜君扶住栏杆站起来,脸色愈发苍白。好不容易稳住摇晃的脚步,原本水灵的双眼也变得空洞:“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的身体发软,迈开的脚步几乎被一旁的救生圈绊倒。然而倔强如她,绝对不会重演昨日的狼狈,硬撑着扶住护栏缓慢走动。
当瘦小的背影消失在甲板上时,程梓浩的心情突然一沉,脾气暴躁地把特意为顾惜君准备的早餐摔到海水里。
直到日落时分,顾惜君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间。她曾经从一本外国杂志上看过这样的新闻,一名迷路的登山者,在没有进食的情况下仅靠喝融化的雪水,撑过了最艰难的十天,最后成功获救。
五天而已,她有足够的淡水,应该可以撑下去。
顾惜君自小接受外国教育,思想也比较开放。初/夜对于她来说,除了疼痛,也没有到达死守不可的地步。
但性/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她虽然不能改变程梓浩的决定,但至少努力过维护自己的尊严。如果五天后游艇就会到港,只要她的意志力足够坚定撑下去,一定能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困扰自己一整夜的阴霾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在反锁的房间里,她累了就睡觉;饿了,就喝水。意志薄弱的时候,她就靠在窗前,用仅余的力气握紧铅笔,在白纸中为自己描绘出最纷繁美好的世界。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顾惜君从浅睡中惊醒过来,剧烈的疼痛从胃部开始蔓延至全身,像钢针一样刺痛她的每一条神经。
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不断滑落,她翻了个身,身体情不自禁随着疼痛而拼命颤抖。
017.黎明前的黑暗
睡梦中,程梓浩彷佛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哀求声,微弱得如同刚出生的小猫咪。
他猛地惊醒过来,发现幽暗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窗外一片漆黑,墙上的夜光吊钟正指向一点三十分。
程梓浩一向浅睡,半夜醒过来就会失眠。他到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靠在餐桌上小口地啜饮,脑海中闪过一张苍白却执拗的脸孔。
放下水杯,他情不自禁地往顾惜君所在的房间走去。她的房间位于走廊的末端,视野开阔,隔音效果也是最好的。
站在门外,程梓浩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忽地从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惨叫声。
“顾惜君,你还没睡吗?”程梓浩叩响了房门,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声音越来越大,程梓浩想起早上女人惨白的脸色,心中仅余的一丝报复的快感莫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担忧。
手掌落在门把手上,用力一推,却发现门是锁着的。“顾惜君,快开门!”
房间内一片死寂,低沉而痛苦的声音却连绵不断。
程梓浩的心情烦乱,几乎不再犹豫,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翻出钥匙。
当灯光亮起的时候,他看着卷缩在角落里的顾惜君,心中的忧虑最终变成了说不清的慌乱。
“你怎么了?”程梓浩把女人从被窝里抱起来,发现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苍白的嘴唇早被咬破皮,渗出的血丝也凝固成血块。
冰冷的手指攥住了程梓浩的手腕,顾惜君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眼底的无助和痛苦刺痛了他的双眼。
她用近乎绝望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我答应你…你帮我找胃药…”
听到“胃药”两个字,程梓浩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本意只想教训一下顾惜君的任性,并赶尽杀绝的意思,冷漠的语气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担忧:“好,我马上回来。”
迷糊当中,顾惜君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起,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去。有人给她喂了药和温水,喂了点白粥,然后把暖袋塞到怀中,帮她盖好被子后才离去。
下半夜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顾惜君感到胃部的疼痛逐渐散去。暖水袋的温度适中,就像妈妈的双手在爱抚她软弱的身体,以及受伤的心灵。
清醒的时候,她翻身看到床头柜上搁放着一杯水,大概是程梓浩给他喂药的时候搁下的。
半月湾的事情,曾经在过往四个月来反反复复地在顾惜君的脑海中重复涌现。
她相信因果循环,昔日种下的恶果始终迎来了无法躲避的一天。自从与顾伟业关系决裂以后,她的性子也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而任意妄为的顾家千金。
残酷现实在时刻提醒她,顾惜君不过是挣扎在最底层的小人物,从决定报复顾伟业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接下来所要面对的艰辛。
直到正午时分,顾惜君感到胃部的疼痛已经散去,才慢悠悠地起床开始换衣服梳洗。离开房间的时候,她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像当初离开顾家那样,义无反顾地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018.不拖不欠1
当顾惜君出现在餐厅的时候,程梓浩正在烤炉前热食物。浓香的牛排配合番茄酱意大利面,如果并非因为眼前的男人,她会觉得这是一个美好而轻松的假期。
“醒了?”程梓浩的脑袋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问道。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顾惜君不顾形象地跳上了吧台的椅子,撑着下巴打量眼前忙碌的男人,心情沉重地回应说:“嗯。”
“胃还疼吗?”程梓浩突然转过身,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意面随即摆在顾惜君的身旁。他穿着悠闲的polo衬衣,低头的时候刚好对上她略微疲惫的脸容,小声吩咐说:“吃吧。”
“谢谢!”顾惜君有种被恩赐的卑微感,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右臂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上,疑惑地问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牛排被淋上了酱汁,程梓浩也坐上了吧台的椅子,手握刀叉优雅地品尝盘中的美食,冷哼一声说:“明知故问。”
“该不会是我抓的吧?”大概饿坏了,顾惜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狼吞虎咽。她握着叉子把富有弹性的意面卷成一团,撩起长发小心地往嘴里送,语气并无半分抱歉。
她不会告诉程梓浩,其实昨夜在他喂药的时候,自己是清醒的。那些抓痕,也是她故意弄上去的。
程梓浩把牛排切成小块,随手叉了几块到顾惜君的盘子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脸色一沉接着说:“该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顾惜君瘪嘴不说话,慢悠悠地品尝来之不易的午餐,故意扯开话题说:“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说话很多话,你指的是那句?”程梓浩又恢复了一副高冷自负的样子,语气变得很不耐烦。
“你说过陪一夜,半月湾那晚的事情不拖不欠。”顾惜君毫不客气地把意面吃光,拿起纸巾细细地擦拭嘴角,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一句话,差点呛到了程梓浩。他轻咳了几声,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人,心里未免有些好笑。
“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突然服软了?”程梓浩玩味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双手抱胸凝视眼前的女人,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场面显得十分暧昧,顾惜君恢复一丝血色的嘴唇轻启,语气淡薄,不像在开玩笑:“人总要为自己曾经种下的恶果负责,我顾惜君玩得起,也就输得起。”
“能清楚自己处境,是好事。顾小姐这两天在我的游艇上想清楚这个道理,也算是我的荣幸。”虚伪的语气,让顾惜君徒增了一丝厌恶。她猜不透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但唯一一点她是笃信无误的:他的身上散发着危险地气息。
她挥了挥手,用淡薄的语气回应说:“两小时以后,我会到房间找你。”
对方突然翻转的态度,让程梓浩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思考片刻,他的神色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阴沉,盯着顾惜君微微点头道:“好。”
019.不拖不欠2
其实顾惜君紧张得要命,逃回房间的时候掌心都是汗。她一头栽进浴室里,打开蓬头拼命地冲洗自己的身体。
“该死!”狂跳不已的心情让她烦躁极了,刚才在程梓浩面前装腔作势的淡定,也瞬间变为忐忑不安。
顾惜君并非输不起,无奈这次下的赌注太大了,一不小心就卖了自己。
“就当免费睡了一次吧。”换上衣服的时候,顾惜君站在全身镜前,仔细地打量镜中微红的脸颊,脑中再次闪过半月湾那夜,程梓浩在灯光下充满男人气息的胴/体,心情愈发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