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哭,可是眼泪流了一整夜早已干枯。
“你在吃什么药?”昏暗的空间里,低沉的男声清晰地传到顾惜君的耳里。她茫然地回头,刚好对上程梓浩充满疑惑的眼眸。
顾惜君差点被身后的男人吓到了,下意识把药盒攥在掌心里,苦笑着摇头说:“你不多睡一会儿?”
闪烁的眼神让程梓浩察觉到了几分异常,他向前跨了两步抵在顾惜君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果断把盒子取了出来。
盒子上的字,狠狠地刺痛了程梓浩的双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语气夹杂着惊讶和震怒:“谁允许你吃避孕药了?还是你一直都在吃?”
顾惜君深呼吸了一下,感觉冰凉的触感很快从心底蔓延至五脏六腑,甚至全身。自从他们住在一起以后,只会在避开危险期做足措施。他坚决反对自己的女人吃药,并郑重地承诺过如果怀孕了,就结婚生下来。
只是他想不到,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偷偷瞒着自己吃避孕药。
“怎么不说话了?你是否每一次都会吃药?”程梓浩冷冰冰的声音钻到顾惜君的心底,换来的是一阵阵的抽痛。
“其实……”顾惜君想要开口解析,说这是第一次吃药。昨夜因为昔日犯错的证据被程万峰看到,她对这段感情逐渐失去了信心,才不想在如此不确定的情况下有任何意外出现。
可是当她缓慢地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就像不听使唤似的,撒谎说:“是的,我每一次都吃,因为我不想怀孕。”
男人的手骤然握紧,药盒在他的用力下被抓得“吱吱”作响。程梓浩的脸色瞬间拉黑,眸中就像有火苗燃烧着。
“为什么不想怀孕?为什么不想生我们的宝宝?难道我还对你不够好吗?”最后一句话,程梓浩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言语之间的盛怒,让顾惜君的身体也忍不住抖了抖。
不知是因为彻夜未眠,导致脑袋发热的原因。还是经历过一整夜的挣扎,顾惜君的心境改变了的缘故。
她突然冷笑了几声,抬头盯着满脸伤痛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程梓浩,我为什么一定要为你生宝宝?难道谈一场恋爱就要白头到老吗?你怎么可能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违心的讽刺说出口,撕心裂肺的感觉便疯狂地袭击顾惜君的全身。痛……痛得无法呼吸,痛得眼前的世界变成黑白,寒意入骨。
“顾惜君,你刚才说什么,够胆再说一遍。”灼热的掌心紧紧地攥住了顾惜君的手腕,似乎力度再大一点,她的骨头就会被轻易捏碎。
倒吸了一口凉气,顾惜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绝望而悲痛地吼道:“程梓浩,你真幼稚!我没想过会与你结婚生子,没想过一定要与你白头终老,难道你不明白吗?”
男人的表情从盛怒到苍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砰”的一声响起,男人紧握的拳头狠狠地撞在实木餐桌上,玻璃茶壶和杯子应声落地。
090.相忘于江湖
程梓浩没有说话,或者可以说愤怒得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的心就像被千刀刮过,失去理智般把壁柜上的杂物一扫而空。
黑眸布满血丝,程梓浩盯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极力压抑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再次抓住顾惜君的手臂,声音因为压抑而颤抖:“我郑重地问你最后一次,是否从没想过与我走下去?”
顾惜君的心在滴血,男人满脸的哀痛落在她的眼里,原来会是如此难受。记忆中程万峰那张与程梓浩神似的脸孔,苛责的说话是如此的无法反抗。
她紧紧咬着嘴唇,疼痛把意识推向崩溃的边缘。
“程梓浩,我们……我们真的走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顾惜君苍白的脸孔。当日与顾伟业断绝关系的时候,她没有哭得撕心裂肺;发现自己的卧室被其她女人占据时,她也不曾如此伤心。
可是这次,顾惜君却因为一个男人痛切心扉,一夜之间流光了眼泪。那些讽刺的话语并非出于她本意,可是潜意识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顾家落难的女儿,配不上程梓浩。
悲观和绝望不知何时开始,一直缠绕着顾惜君的心头。好像离开南市以后。她变得独立,同时也变得卑微。
哭累了,顾惜君感到双眼酸涩难受,可是眼前的男人却一直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也不动,眸中的怒意逐渐变为厌恶。
许久,程梓浩才收回了复杂的表情,冷静得让人感到恐惧。
“今天说过的话,请好好记住。”程梓浩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毅然转身回到卧室。不过一刻钟,衣着整齐的男人已经恢复平静走了出来。
可是他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从顾惜君的身上扫过,规规矩矩地穿好鞋子,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去。
争吵过后,顾惜君一个人站在凌乱的屋子里,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她痛苦地捂住胸口的位置,绞痛的感觉并没有因为程梓浩的离开而缓解。相反在对方甩门而去的那刻,他脸上的冷漠让她感到痛如刀绞。
窗外的天色在不知觉间已经变暗,残阳披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上。愈发地凉薄。衣衫单薄的顾惜君终于感到双腿麻木,挣扎起来开始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如同顾惜君的心。碎了一地,怎么也无法拼凑。
程梓浩自争吵那天离开以后,变得毫无音讯。空荡的屋子里只剩下顾惜君一人,像小猫一样小心地舔自己身上的伤口。
她终于印证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造成如此局面,她怨不得谁。然而这个冲动下的决定,也许是顾惜君和程梓浩之间最好的结局。
顾惜君独自一人窝在卧室里,睡醒了就吃泡面,吃完了就继续睡觉。程梓浩的衣物并没有带走,衣柜里挂满散发着淡淡古龙水香味的衬衣和西装。
顾惜君花了一整天的时候,用搬家的箱子把所有属于他的物品整理好,然后打包放置在杂物房的角落里,打算过完春节再寄回给程梓浩。
彷佛天都要塌下来似的。顾惜君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春节前夕。
欧阳宏的到来,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出现的时候,顾惜君正在大扫除,整间公寓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欧阳宏从对方眼中的漫不经心和苦涩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低落。
欧阳宏夺过顾惜君手中的拖把,把她扯到沙发上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电话为什么关机?才多少天没见,你怎么消瘦成这个样子,程梓浩呢?你不是说过打算留下来陪他过节吗?”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顾惜君却不为所动,安静地盯着眼前一脸疑惑的男人,许久才苦笑说:“欧阳,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两个字落在欧阳宏的心中,微微一颤,却有种莫名的揪痛。他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因为不适合?”
“嗯,或许吧。”顾惜君的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尴尬地别过脸,把双手藏在外套的口袋里不再说话。
“是不是程梓浩欺负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不会轻易饶了他。”欧阳宏盯着顾惜君瘦削的下巴,心疼得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他敏感地扫过她插入口袋里的手,很自然地扯了出来,发现掌心布满刚愈合的血痕,看上去似是被尖锐的硬物刮伤的。
没等顾惜君抽回双手,欧阳宏已经吼了出来:“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他……”
“欧阳,不关程梓浩的事,是我收拾碎玻璃碎片的时候刮伤的。”回忆起那天打扫的情景,顾惜君的心在此泛起了一丝凉意,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傻瓜似的。
那天傍晚她一个人蹲在地板上,左手拿着垃圾桶,右手无意识地捡地上的玻璃渣儿。
玻璃收拾干净了,顾惜君右手的掌心却被玻璃碎眼中挂上,变得血肉模糊。可是收拾的过程中,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似乎身体再痛,也抵不过心底绝望那份绝望的痛。扔乐叉技。
“好好的,怎会打碎玻璃?”虽然大部分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可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严重刺痛了欧阳宏的心。
他心疼地开始翻抽屉里的药膏,轻轻托起顾惜君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粗糙的右手,低声安慰说:“注意别碰水,洗澡的时候用保鲜膜包着。伤口你有处理过吗?感染了后果很严重……”欧阳宏喋喋不休地开始唠叨起来,手法熟练地开始涂抹药膏然后贴上纱布。
面对欧阳宏的紧张,顾惜君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欧阳,从小到大每次我受伤,你都会这么紧张。还记得小时候我贪玩硬拉你去爬树,结果两人一起从树上掉下来,手臂擦伤了痛得当场大哭。”
“记得,我怎会不记得。那次我回家以后被妈妈狠狠打了一场,还拖着我上你家道歉。大伙都以为是我带你去爬树的,谁想到是你嘴馋,想偷摘树上的芒果。”欧阳宏侧面的线条柔和,与程梓浩的刚毅很不同。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浅的笑容,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