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问则留在原地,手在桌面上叩了叩,在卢雅惠应声抬头时,认真地道:“这一次怎么不断网了?”
“换了新的网络服务商。”卢雅惠冷冷地道。
次日小报头条自然是俞又暖和左问,“十一年婚姻走到头?”俞又暖和左问的照片各占一边,中间是那张离婚证的照片。
微博上早就闹翻天了。
“终于离了,这回是真离了吧?”
“我早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天王插足成功?难怪前几天宣布退出娱乐圈啊,再也不用工作啦!”
而俞又暖呢,踏出民政局之后就直接去了机场,选了个申根国家飞走。
世界这么大,到处走走看看心就能放宽。她如今只会几句蹩脚英语和法语,但得益于有声翻译软件,磕磕绊绊地居然也走了十来个国家。
遇到过抢劫,但幸亏护照和一部分信用卡和现金都存在了酒店的保险箱中,她身上也无贵重饰品,损失并不大。
但当时的恐惧却仿佛一柄钢铁刷不停地在她俞又暖心上刮着,她异常的想念左问。
前些日子因为新鲜,因为旅途的疲惫,她还能勉强压抑那种思念,可是被抢后她窝在酒店床上的这三日,思念却如潮涌。
夜里的海水冰凉冻人,俞又暖赤着脚从酒店的后门奔出去,冲动地往海里走去,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只可惜酒店的工作人员太过负责,看着她情绪不对的往海边奔去,一路追着她跑到沙滩上,硬是将她拽了回去。
酒店不再欢迎她,俞又暖只好再次启程,其实她未必再有轻生的勇气,但一直没有关机的手机,每天都会响起好几次,但每次都不是她希望的那个人打过来的。
俞又暖也知道自己有些矫情,还在指望什么呢?出轨的是自己,不得婆母喜欢的是自己,要离婚的是自己,最后说出伤人的话的也是自己。
俞又暖浑浑噩噩地四处游走,看着热门旅游点的情侣、伙伴,忙碌于自拍和发朋友圈,她却没有任何兴致。一直到她走到《罗马假日》里的许愿池边。
许愿池正在进行维修,但为了方便游客,中间搭设了便道,游人如织,尤其以国人居多,需要排行才能经过许愿池,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背过身往池中扔硬币。
但可笑的是许愿池因为维修,水已经放干,但依然有那么多人兴致勃勃地往里面扔硬币。
俞又暖木然地随着人群走过去,就在通过的一瞬间,忽然改变了主意。
可笑就可笑吧,但是她真的很想许下一个愿望。
次日早晨,俞又暖在晨吐时,突发奇想,难道愿望真的成真了?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她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几分钟之后颤抖着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两条杠。
惶恐、恐惧、惊喜,兼而有之。
俞又暖从美国离境,返回中国,安检时,她用手挡住腹部,轻声道:“我怀孕了。”因而得以从安检门旁边走过。
原本以为自己从此可以天高海阔任鱼游,也原本以为可以将过去抛诸脑后从头开始,但离开中国,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那俞又暖就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眼泪一直流个不停,但幸好是头等舱,其他人都在睡觉,唯独她一直醒着在流泪,惹得空姐连连瞩目,她只能侧身而卧。
只是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也没有回去的理由。
但这一次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明明每一次都做了安全措施的,谁知道偏偏就中奖了,岂非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俞又暖到美国投奔她的小姑姑,做了孕检。虽然很想联系左问,但她实在拿捏不准左问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甚至俞又暖还假想过,左问会看着她讥诮地问:确定是我的吗?
俞又暖从梦中惊醒,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这样的情形。如果左问不能接受这个孩子怎么办?俞又暖自问没有当单身母亲那样伟大的情操,她无法独立完成抚养一个孩子的工作。
亦或者打掉也是其中一个选择。
之后的日子俞又暖一直徘徊在将孩子打掉还是留下之间,最终还是在届满三个月之前选择回国。
无论如何,左问是有知情权的,而她也没办法一个人负担打掉孩子的内疚感。但是如果孩子的爸爸不要它,俞又暖也不会选择成为单身母亲,这对自己,对孩子都是不负责的。
俞又暖没有回俞宅,也没通知任何人,坐了计程车到俞氏大厦,却意外地见大厦已经被拆,工地上热火朝天,忽地想起左问曾经说过的规划。俞又暖手头的股份在签离婚协议时,就已经全权委托给左问代为执行了,左问身为俞氏的董事长和执行官,手握大部分股份,自然可以让重建俞氏大厦的决议通过。
其实,俞又暖不知道的是,早在离婚之前俞氏就已经暂时搬迁,她那时只关心自己的心事和婚姻,压根儿就没在这些事务上留心。
计程车停在四维所在的大厦楼下,俞又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划了好几次解锁,最终都没将电话拨出去。
实在有些汗颜,走的时候那样决绝,说话也极不客气,如今却又回来找左问,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可是孩子却真是个大麻烦。俞又暖拧眉,小姑姑家的那对双胞胎真是极为令人头疼,跳闹得她日日神经衰弱,但偶尔又觉得他们是一对小天使。
俞又暖叹息一声,手指再次放到屏幕上,却见一身藏蓝色薄呢大衣的左问从大厦走出,后面跟了一群同样穿着西服、大衣的精英男士。
俞又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已经如雨倾盆,只是看一眼,思念就已经决堤。话说得再狠再漂亮又如何,不过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俞又暖承认其实她从来不曾真的想要打掉这个孩子,她一直徘徊,是因为在面对最坏的结局时,她依然想耍无赖,那样她就可以告诉左问,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间已经太长,如果打掉,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很坏的影响。
大厦外来往行人,无不侧头看向左问一行,尤其是左问,身姿挺拔,清隽如松,时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又一层的光芒,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睛。
?
☆、Chapter 65
? 而俞又暖看见左问时,左问手里的电话刚刚挂断,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有些怔忪。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时隔两个月后,没有微博的白老师居然被人委婉问到左问和俞又暖是不是又离婚了?
“左问,你是不是和俞又暖离婚了?”白宣迫不及待地给左问拨过电话去。
“嗯。”白老师打了电话过来,斩钉截铁地问,显然是有证据了,多亏俞小姐那张别人广为转发的离婚证照片。
“怎么会这样?上次小妹结婚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真是俞又暖出轨了吗?”白老师忍不住骂了几句,回顾了过去她看不顺眼俞又暖的原因,又强调自己对这段婚姻走向的正确判断,然后批评了左问的优柔寡断拖了这么多年,最后才和缓了语气道:“过年回来,我找人给你介绍,还是小镇上的姑娘淳朴。”
俞又暖看见左问放下电话,他的车就停在大厦门口,和计程车在一条线上,Andy手里拖着左问出差时惯用的行李箱,其他人手里也都有行李箱,俞又暖顾不上擦干眼泪,立即就按下了快捷键拨出电话。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得打电话的。
俞又暖的视线穿过计程车的挡风玻璃看向左问,看着他垂眸看向手机。电话里的嘟嘟声已经响了五下,左问还没有接起电话。
就在俞又暖几乎要绝望地放下手机的时候,左问才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响起,俞又暖张了张嘴,又重新合上,确定自己可以不带哭音的说话后,才轻声道:“左问,我怀孕了,你的孩子。”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自嘲的意思,但声音里的颤抖却泄露了俞又暖的心情其实还没有轻松到自嘲的地步。
“如果你同意跟我复婚,就向右转。”俞又暖眼泪滂沱、泣不成声地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哭?是为自己放下自尊而哭泣?还是为害怕被拒绝而哭泣?明明想说的只是,如果你想要孩子,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复婚”二字,卑微得可怜。
俞又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她只给左问倒数三秒的时间去选择,如果过了,那么她就去拿掉孩子,从此再也不回来。
反正这世界上没了谁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可是二和一之间的停顿是那样久,直到左问转过身透过计程车的挡风玻璃看向她,俞又暖的心里才轻轻念出“一”。
俞又暖的眼泪滂沱,让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直到车窗被人敲了三下,俞又暖才慌忙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
“俞小姐。”Andy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俞又暖从包包里掏出纸巾擦去眼泪,然后很不雅观地用纸捂住鼻子擤了擤,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优雅地将腿伸出车外。
先是一双秀气的米色三寸鞋跟鞋,然后是一截被透明薄丝袜包裹的修长小腿,俞又暖低头从计程车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质地精良,剪裁大方的白色伞形裙摆的大衣,腰带随意地系着,大冬天里依然显得腰细如柳,两个月不见头发已经齐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