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是那种传统男人,拥有很多让女人着迷的优点,细心体贴,尊重女性。走上讲台,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虽然不美,但某种气质也迷人。
他归国之后就在B城买了房子,学校的福利限价房,全款。
地段不错,接近两百个平方,面积已经不算小。
客厅里,电视屏幕正停在体育频道,正在转播一场NBA篮球比赛的赛事,场上是疯狂奔跑追逐过人投篮的高大球员,周围是热情洋溢的观众席。
房间内,时不时地响起观众的呐喊和讲解员接近语无伦次地嚎叫,气氛热闹而喧哗。
我安静坐在沙发上——
厨房是开放式的美式装修,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正低头认真煮意大利面。旁边宽大的餐桌已经摆好的牛扒和沙拉配色漂亮的不太真实。
全神贯注,细心妥帖。
或许,这样烟火气息十足的生活才应该是我最终的归宿。
我的心里是一片空白。
☆、殊途同归(1)
圣诞节过后。
我继续投入纷繁忙乱的工作。
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充斥各种Report、Meeting、Presentation、Email和连环追魂的Conference call,私人时间被撕扯的所剩无几。
莫晓楠从南美热带雨林探险归来,跟我电话说遇到真命天子要结婚,正筹备婚礼。
我低头看一下工作Pad上排的满满的日程表,还是毅然决然的关闭了电脑,拎着包往她指定的地方赶过去。
我其实能理解廖长宁为什么不希望我在投行工作。
女性在职场上的发展本就有诸多限制,更别提在这样一个高强度快节奏压力大的分分钟想让人走上天台去跳楼的行业。前段时间,我那个直到临产前一天才休假的女上司,她整个孕期几乎每次约产检都是在周末的加班项目讨论会上,周围所有的男同事甚至能清楚听到她的例假日和排卵期,毫无隐私可言。
但是廖长宁性格沉静内敛,这两年愈发心思深沉,也从不肯将他的感情宣之于口。
我已经受够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
坐在B城新商贸中心的咖啡馆。
晓楠剪了短发,染了酒红色,妩媚又不失利落,得意洋洋的跟我挥动右手无名指的钻戒,“姐姐我终于嫁出去了!”
她本科毕业就出国游历,遇到现在的未婚夫是体育频道的主持人,算起来也没有太长时间。
我笑她:“你刚毕业两年就结婚,何苦这么早就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她嗤之以鼻,颇有道理的反驳我:“你懂什么?这个世道啊,学得好不如嫁的好,再说,现在的好男人都滑不溜手,小姑娘像春天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往外冒,真等到你人老珠黄,想要割肉平仓都没机会,理性的经济人要懂得及时止损。”
我笑着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没有接话。
她又掏出一张卡,说:“走,我要好好过过购物狂的瘾,我老公啊,让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一切都有他呢。”
我揶揄她:“哟,看这是要嫁入豪门的节奏。”
她一仰头,一阵清朗笑声:“没错,我就是这么的豪门!”
她是那么的快乐。
她已经彻底走出那场年轻时候付出所有热情却一无所获的爱情。
我却裹足不前。
但是,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选择重新活一次,也并不希望改变以前一切不堪回首的经历。
我亦不会后悔,因为不值得。
经历挫折和苦难,才会渐渐成长并且变得强大。
晓楠喜欢丰盛而不受拘束的设计款式,她挑了两件裙子和一双新款的高跟鞋去了试衣间。
我站在店里等她。
因为暖气打得足,迎面而来都是轻软的暖风,熏得人懒洋洋的。
上下两层的旗舰店,装修风格金碧辉煌,这个时段并没有多少顾客,显得空荡荡的,高质素的店员站得稍远,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容,并不亦步亦趋的像蜜蜂一样围着转。
触目都是霓裳羽衣,我一列列逡巡,目光扫到一处,突然停下脚步——
是文敏。
她带一个私人购物助理,助理手上早已经拎了一溜的购物袋,俱都写着名店的Logo。这一会的时间,上万块的连衣裙,一买就是五个颜色,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挥霍奢侈。
她一边低声安排身边的店员,一边仰头无意看过来一眼。
狭路相逢。
我静静站在原地。
文敏走过来跟我打招呼,她一向是这样喜欢掌握主动权,她说:“好巧,一直听长宁说你回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
开头就是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轻轻笑一下:“好久不见了。”
她再接再厉:“喜欢什么就一起包起来,我代长宁送给你。”
我低头沉默片刻,依旧笑着:“不用了。”
她又加一句:“千万别跟我客气,长宁把你当亲妹妹一样。”
我突然受不了,抬起头笑着说:“不如,我明天约他出来亲自买给我。”
文敏脸上顿时一僵。
旗开得胜,我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求而不得,我跟她谁都不会比谁好过几分。
进入一月,春节便临近许多。
我已经订了回浙北的机票,归国这大半年我一次都没有去看过爷爷,心里其实也并不好受。
近乡情怯。
Devin最近有个大单要签约,几乎是喜上眉梢,组里人人都知道他心情好。
那天下午,我正趴在电脑跟前做原始数据输入,他走过来敲我的桌子:“Song,收拾一下,陪我出去一趟。”
我抬起头,习惯性的反应问一句:“我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Devin说:“不用了啦,你人跟着就好。”
随行的还有另外一个组的两位男同事,刚从香港调过来,西装笔挺,俩人都提着笔记本,一会说英语一会说粤语,十足精英做派。
远达集团总部的会议室,那栋熟悉的银灰色大厦。
我心中已经明白Devin带上我的原因。
接待我们的是顾雁迟。
他向来礼数周全,跟Devin握手示好之后,却直接越过了另外两名同事,跟我亲昵行了贴面礼,笑道:“翘翘,又见面了。”
那两个同事再看向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同。
投行这个行业,背后资源很重要,想要平步青云一步登天除了本身素质过硬,再就是人脉了。我又何尝不能理解顾雁迟的用意何在。
这次来签的是远达集团收购联众科工的案子的合同。
李柔筠与廖氏的争产官司一共历时十八个月,最终以廖长安获得廖氏百分之十三的股份而告终。在他服刑期满之前,属于他的股权由李柔筠暂时监管,而如今廖长安已经出狱,这个结果几乎能算得上是让她净身出户。
联众科工是上市公司,幕后的掌权人是李柔筠已不是秘密。
其市面上股票流通量大,这样的收购案也并不算操作困难。
廖长宁这是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架势。
我却根本不想参与到这个并购案中来。
事实上,我不想再跟李柔筠或者与我身世有关的人有任何瓜葛。
但是Devin却因为那天庆功Party后跟廖长宁的一面之缘非要给我一个便宜占,这不菲的项目提成加上年终奖,不是单凭我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应该得到的。
他那样精乖的人物,也顺便卖了一个大人情给我的“家里人”——廖长宁。
自作孽。
简直头痛欲裂。
签完合同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宾主尽欢,Devin当然要跟顾雁迟去吃晚饭应酬,我则被秘书直接带上了顶层的办公室。
廖长宁正在那里。
他在廖氏集团领的是执行董事的职位,但惯常办公还是在只有一个路口距离的远达光迅总部。
这几年,廖正康已经半退,除了定期出席廖氏集团公司的股东会和董事会,这些年金融报纸网络上有他的采访新闻,多是在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但他个人持股比例仍然是廖氏股东层里面最高,似乎并没有外界传言那样放马南山的闲适。
我在门口空间巨大的助理秘书位置那边等了一会才看见白少廷从里面出来。
我偶尔听雁迟提起,他已经结婚。而且,找回来的儿子都在念幼儿园,就觉得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不过,曾经情场浪子回归家庭,这样的物是人非也算美满。
白少廷还是用一副唯我独尊的调调跟我打了招呼。
透过全视野的落地玻璃幕窗可以看到外面彻底阴沉下来的城市上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远处江景旁街道边色彩纷呈的霓虹灯闪烁,像是一阕流动的音符。廖长宁背对着我站在那一片琉璃玉烛灯光的阴影中,穿一件随意的灰蓝色的休闲衬衣,四野茫茫的虚无感笼罩他全身周边。
我轻轻掩上门。
廖长宁听到声音才转过身,轻轻对我笑了笑。
他往前走了几步,扶着沙发靠慢慢背坐下来。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眼角三分厌倦神色愈发明显,清亮双眸中有一闪而过幽邃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