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能想得到,父母的行踪之所以会被曝光,全是因为他们暗访了祁家在国都的另一处稳秘私宅,最后遭了祁继的举报,从而被人发现了行踪,最后被捕惨死。
如果那一天,他们没有去见祁万重,有可能按照事先设定好的路线逃出国门去。
出于信任,他们去向祁家求救,结果,却被人出卖。
那一刻,她没办法接受那样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二十二年前,居然是祁继,害他们石家就此走上了绝路,而她这个幸存者,却在二十二年之后,欢天喜地的做了他的女人,还一再的为他怀孕生育?
不不不,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肯定是她想多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时檀嘴里喃喃叫着,手脚抖的厉害,急乱的去找自己的手机,她必须亲自向祁继求证这件事。
结果,手机不通。
怎么会不通?
她一连打了三个,
tang手机就是处于关机状态,她只好再打程航的手机。
程航很快接了电话,说:“我和先生今天在各忙各的。自早上十点开始,到现在为止,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时檀看了一下钟点,时为下午三点,他为了什么事要离开这么久,还关机?是去了A区,不便接电话么?
她马上打电话给莫尧之,奇怪的是,莫尧之也关机。
她再打莫尧之身边的近卫。
那个士官回报道:
“莫长官早上九点接了电话,出去之后没有再回来。”
出什么事了?
这两个人没道理同一时间失联?
不不不,这不是现在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得把日记上这件事弄清楚。
她可以确信,除了祁继,还有两个人应该很清楚这件事的经过。
没有作任何迟疑,时檀把那本日记塞进包包内,就冲出了屋子,以风一样的速度狂奔上车,更以风一样的速度再次驶进了祁园。
在得知祁万重在书房时,她连门都忘了敲,就急喘吁吁闯了进去。
那天,祁万重正在书房练书法,看她一脸神情异样的跑来,先愣了一楞,然后,才温和的问:
“檀檀,你不是回雅苑了?怎么又回来了?来接小白?不是说好了?这几天小白在祁园睡吗?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瞧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就像天要塌了一样。”
祁万重放下狼豪,冲她走了过来,言谈之间皆是关切之色。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个声音,因为心里实在乱的很,一时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问起。
祁万重无比的慈爱随和,当她亲孙女似的,拉她坐下,又让人泡了茶,安抚她稳稳情绪。
最后,她终于问出了口:
“爷爷,有件事,我想请你如实的告诉我,别对我有任何隐瞒……”
祁万重不明就理的看了她几眼,很慎重的想了一下,才答应:
“你说!”
得到了允许,时檀反而有点胆怯。
是的,她是那么的害怕真相。
可那件事,太严重太严重,她没办法视而不见,她会良心不安的。
“关于前外交部石云骢的事。”
她无比沉重的问出这一句。
祁万重目不转睛盯着她看,深沉的表情隐约露出一丝诧异:
“为什么要提这个人?”
“爷爷别问为什么,求你,我只想知道,1989年4月16日,石云骢夫妻是不是去过祁家在京城的私宅?”
她忍着所有情绪,轻轻问出这个问题。
祁万重的眉头,因为这一问,不自然的拧起来,同时,脸上还闪过了几丝苦涩,久久,他不语,而且还低头,似乎是想回避这个会令他觉得痛苦的问题。
“来过的,对吧!”
无法自抑的痛楚在血管里翻起,以至于令她的声音也变哑了。
祁万重抬头又疑惑的瞅了她一眼,伴着一声叹息,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是,来过!”
这句话,狠狠击碎了她心头的期望。
那一刻,她多希望祁万重说:没那回事。
可他就是承认了,并且还说了这样一番话:
“石云骢那孩子,有报负,心怀正气,颇投我缘,虽然,我不从政,可是这不影响我欣赏他。二十二年前,我们曾一度走的挺近。只是他一直很忙,忙得没时间来正式拜会祁家。匆忙之间,我们就只在京都见过几回。那一天,他们的确来过……”
“他们找你您干什么来了?”
她再问,声音是冷静的,可心呢,正不断的往无底的深渊沉下去。
“寻求帮助。他说他有足够多的资料,可以证明他无罪。”
“您帮了他们没有!”
“没有!”
这一句回答,声音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无力。
“为什么不帮?”
她的声音抖了一抖。
“帮不了。那个时候,没有人能斗得过晁家。单凭那些还没有完全确定有用的资料去和晁家叫板,只有死路一条。我没办法拿整个祁家去冒这个风险……我能做的事是,让他们先避避风头……”
祁万重说到这时,脸色就不知不觉惨然起来,扶额说不下去了。
“可是,正是那一天,他们惨死了。因为有人出卖了他们是不是?”
她吸着气盯视着,双手重重抓着自己的包,手心全是汗。
“爷爷,我今天发现了一本日记,是继之写的……”
说着,她把那日记拿出来。
整个过程,她的手一直在颤。
但她很努力克制着,不至于让那日记本落到地上,并准确的翻到了那一页,让祁万重
看:
“这是真的吗?是祁继打得电话,是他揭发了他们的行踪,至令他们惨死的吗?爷爷,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祁万重不知道她到底在为什么激愤,又一次疑狐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把日记本给接了过去。
看完那日记,他狠狠揉起太阳穴,那表情已然告诉她真相。
她颓然的重新跌坐到沙发上,心一下子疼得能让整个人跟着痉挛起来。
“继之生性正直,那时,他根本就不懂政治。才一个10岁的孩子,他不理解那些东西。他看到报纸上的告示,认为石云骢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判国份子……事发后,我狠狠训了他一顿……可已经与事无补,人死不能复生……这些年,他一直在帮着莫家,主要原因就在此。石云骢是无辜的。莫家一直想给石家翻案。继之一直在旁帮衬着,就是为了想要弥补曾经他犯下的过错……”
一个遥远的声音,在替祁继辩解。
因为正直,才犯错?
哈!
好理由!
真是好理由!
这一刻,她完全明白了,祁继对她的好,是因为什么了!
他知道她是石云骢的女儿,他知道自己是石云骢被害死的帮凶,他娶她,只是在赎罪。
对的,那完全就是一种赎罪,而她完全不知情,就那样可笑的滑稽的爱上了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间接凶手。
她古怪的笑了起来,因为这样一个茅塞顿开的认知,整张脸孔因为难以言语的痛苦而扭曲,笑容跟着变形。
“檀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那一刻,时檀知道自己的表情把祁万重吓坏了。
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将那日记夺了过去,塞进包里,咬着唇,强忍着悲痛,仓惶离去,一路飞奔,上了自己的车。
车开出去的时候,那完全是在横冲直撞。
乱了!
一切都乱了!
她的世界,因为这一篇日记,彻底分崩离析——最最亲爱的人,一下子成了她最最应该憎恨的人。
这是怎么一种让人惊恐的改变?
面对这样一个让人完全意料不到的变化,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平衡其中的矛盾,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原谅那个她最最心爱的男人,更不知道要如何来原谅自己——她是那么那么的爱的她父亲母亲,可她却做了这么一件不孝于亲的蠢事——嫁给仇人。
这让她情何以堪。
……
时檀蜷缩在酒店那一张无比柔软的床上,神情完全是呆滞的,每一次回想,她的心,就像被用锯子在来来回回割据一样的疼。
……
那一天,她在外漫无边际乱走,她不知道路在哪里,也不知道家在哪里?
她只知道眼泪干了,又湿了,湿了又干了。
天亮,她发现自己在天桥上,独自一个人,熬过了一个晚上,独自一个人,看着红方日出,无比凄凉……
车子不知被扔在哪了,手包不见了,手机忘了带,她就像一抹游魂,在天地之间飘飘荡荡,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没有人来找她,或者根本就找不到她……
再后来,她在街头晕倒了,醒来在医院,方桦守在边上,脸上全是愁容,没有祁继,也幸好他不在,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的心是那么那么的凌乱。
“时檀!”
方桦一把狠狠抱住她,那个温暖的怀抱,勾出了那些藏于心头的万般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