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扶着门框,习惯性地以捍卫者的姿态堵在那儿,生怕顾然闯进来似得。顾然斜了她一眼,有些狼狈地蹲下捡起遥控飞机。
嘟嘟跑过来,肉嘟嘟的小手摸了摸顾然的额头,“爸爸,对不起,你疼不疼?嘟嘟不是故意的,苏阳叔叔送给我的遥控飞机,我操控不好。”
顾然抓住儿子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下,“爸爸不疼。”
“爸爸你说来接我的,你怎么没来?”
顾然愣了下,侧首看向辛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凝,随即移开目光,“爸爸临时有些工作要处理,抱歉。”
“好吧,下次不要这样了。男子汉要说话算话,你教我的呀。”
“嗯,下不为例。”顾然握起拳头跟儿子的小拳头在空中碰了碰。
嘟嘟牵起顾然的手往客厅走,向爸爸显摆自己的遥控飞机。
父子二人温馨的画面看在辛雨眼里极为不和谐,“嘟嘟,你爸爸还要回公司。对吧,顾然?”
顾然脚步一顿,静默片刻儿,垂首对儿子说:“是的,爸爸还有些工作要回公司处理。改天再来看你,按时吃药,在家乖乖的。”
嘟嘟不乐意了,眼圈红红的,“爸爸,我要你跟我们住在一起,晚上听你讲故事。”
辛雨没跟苏阳提起自己跟顾然离婚的事儿,现在当着苏阳的面这爷俩公然秀恩爱,她既心酸又着急,“嘟嘟……”
顾然弯身把儿子抱起来,在小家伙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下,“爸爸今晚陪你睡,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听到爸爸的承诺,嘟嘟圈着顾然的脖颈终于咧嘴笑了。
顾然走后,辛雨以为苏阳会追问她离婚的事情,可苏阳什么都没问。他耐心地教给嘟嘟如何掌握遥控飞机,有时嘟嘟操控不好,飞机跟无头苍蝇似得乱窜。他笑着手把手地教嘟嘟,不急不躁的神情就像当年帮她辅导功课时一样。
高中时,辛雨简直是骨灰级理科脑残生,但凡遇到物理数学化学考试,她总是挂科。后来选择学文科,总算摆脱掉物理化学,可数学仍然如影随行是高考的重要学科。每天放学后,苏阳都会拉着她留在教室复习,每一道做错的试题,他总是用最简洁的解答方案给她讲解。
当然即便是最简洁的解答方法想让她第一遍听懂也是不容易的,苏阳只能苦逼加耐心,一遍遍讲,一遍遍讲直到她听懂为止。
嘟嘟睡着后,苏阳才走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他转身看见辛雨拿着两杯红酒笑盈盈地望着他。
“来,陪我喝一杯。”辛雨将红酒递到他眼前。
苏阳接过来,越过辛雨的肩膀看到酒柜上的几个空酒瓶,眉心微蹙。两人走到阳台上,辛雨先开口,“你……没有问题问我吗?”
苏阳喝了口红酒,静默片刻儿,转身看着她,“辛雨,你跟顾然到底怎么了?”
他承认他曾经嫉妒过,甚至恨过夺走辛雨的顾然,可如果只有他才能给她幸福,他可以选择放手,只要她过得幸福快乐。可如今似乎不是……
辛雨低头凝视着酒杯中晶莹的红色液体,唇瓣微勾,再抬起头时,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透着伪装的坚强。
“我们离婚了。”
苏阳身躯微顿,此刻的震惊超越了其他别的情绪。他有过不好的预感,可没料到两人竟会闹到离婚收场的地步,况且还有嘟嘟。过了足有一分钟,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能问为什么吗?”
“不爱了,算理由吗?”辛雨猛喝了口红酒,眼睛微眯像是在回味红酒甘甜后的辛辣,“苏阳,你知道吗,世上所有的爱情宣言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没有谁会爱谁一辈子。走着走着,我们……就走散了。”
“小雨,是不是顾然那个混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苏阳抓住辛雨单薄的肩膀,眸底溢满心疼。
他不问不是他不想问,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怕她受伤,怕她心痛。人往往因为太爱,才会犹豫顾忌,甚至害怕。
辛雨对苏阳的问题仿若没听见般,晃了晃手中的空空的高脚杯,说:“家里就剩这些红酒了,咱们接着喝啤酒吧,我昨天刚买的。”说完转身要去厨房拿啤酒。
苏阳放在她肩头的大手铁钳般坚固,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一双沉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小雨……”
“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一切都过去了。苏阳,你要想让我高兴,今晚就陪我喝酒。”
“……好,我陪你喝。”在美国这几年,苏阳的酒量也练出来了,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他觉得有时酒确实是个好东西,至少它能让人暂时忘掉痛苦。
辛雨捣腾出一箱罐装啤酒,“快来帮忙啊。”
苏阳愕然地盯着这箱啤酒,撇嘴笑了,“你不会是想全喝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不敢啊,胆小鬼。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喝不喝?”
“好,奉陪到底。”
苏阳弯腰把这箱啤酒搬到阳台上,打开递给辛雨一罐,自己打开一罐。两人碰了碰易拉罐,有模有样地喝起来。
“苏阳,你偏心,你喝得……明显比我多。来来来,再给我拿两罐。”辛雨有些醉了,说话有些舌头打结。
“我是男人,当然得比你喝得多。来,我扶你站起来,喝点水去睡觉。”苏阳伸手将她拉起来。
“我记得你不会喝酒吧,毕业聚餐时,你都……不怎么喝的,在我面前又冒充男人,哼……”辛雨半个身子歪在苏阳身上,手指在他眼前晃啊晃总也找不到焦点。
听到“冒充男人”四个字,苏阳眼角狠狠地抽了下。他垂眸怒看辛雨红扑扑的脸颊,迷离的眼眸清澈如水,长卷的睫毛微微颤着。他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久违的熟悉的心动感觉不期而至。
他有些心慌意乱,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雨,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苏阳给辛雨喂了些水,让她躺在床上睡着后才起身离开。
☆、第十七章
辛雨坐在床沿上,揉了揉酸痛的脑袋。窗外的阳光慷慨地倾洒进来,光线太强有点睁不开眼,脚丫子八爪鱼似得扒拉了好几次才找到地板上的拖鞋。
她站起来伸个懒腰,脚步虚浮地走到儿子的卧室前,推开房门的瞬间,打哈欠张大的嘴巴瞬间震惊到定格。
顾然光脚站在地板上,运动长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部,精壮结实的腰身一览无遗,双臂抬起正往身上套运动衫。辛雨突然推门而入,他也是一愣,随即恢复平静,继续穿衣服。
辛雨费劲地将惊讶的嘴巴回归原位,手指着顾然晃了三晃才吼出一句完整的谴责句,“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家,你……你这是擅闯民宅,我可以告你的。”
顾然看了眼熟睡中的儿子,走到房门口,“到客厅说吧,别吵醒嘟嘟。”
辛雨轻轻地带上房门,转身走到客厅。顾然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看了眼日期不觉蹙眉,一个月前的报纸还摆在这儿。
他抬头看辛雨兴师问罪的架势,淡然开口:“我答应儿子晚上陪他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辛雨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还君子?!在我看来,你连小人都不如。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进来的?”深更半夜,前夫闯进家里,她还睡得跟死猪似得,完全没察觉,这……这太没安全感了吧。
顾然薄唇微勾,“你别误会,我对你绝无企图。我来就是为陪儿子,我答应了嘟嘟,就要做到。昨天你害我被儿子误会是言而无信的人,我都没跟你计较呢。”
“所以你大半夜来扮演慈父,挽回儿子对你的印象?!顾然,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耻,你婚内出轨,在外面搞女人,这都是事实,我没告诉儿子是给你留着面子。如果嘟嘟将来有一天知道你干得这些龌蹉事儿,他会怎么看你?你的假慈父形象还能维持到几时?”
顾然眸底闪过一丝阴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静默片刻儿,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里流露出淡漠的冰冷,“离婚而已,何必说得这种严重。如果嘟嘟长大后要怨恨我,哼,也是我活该。”
顾然长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投射出来的目光确是如此浓郁冰冷,让人心寒。辛雨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他,面对他心依然会痛,这让她有些恼火。
“辛雨,下周抽时间到万通驾校学车。我已经跟张教练联系好了,他会给你安排时间。这是他的名片,你去时给他打电话。”顾然拿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
“不去,我很忙没时间。”辛雨直接拒绝。
“你别任性,凡事多为儿子想想。以前不学,我可以给你当司机,现在……”即便辛雨不说,他也能想象嘟嘟发高烧那晚,她抱着儿子满大街找车的情景。
“现在你要忙着给别的女人鞍前马后,顾不上亲生儿子了,对吧?顾然,用不着你在这里拐弯抹角地秀恩爱。为了儿子我会好好学车,但这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拿走你的名片,我不稀罕。”
辛雨将名片扔到顾然身上,转身去了厨房。待顾然走后,她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回答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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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雨第一天上班就接到了新任务,到监狱采访一个被判死缓的女囚。杂志社准备出一本女性类书刊,书中涉及各行各业的女士,大多是在社会上引起轰动,或者某个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女士,每期杂志设专栏介绍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