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的大巴掌我都不怕,还怕你这几句话?是老大又怎样?
我的态度让他咬牙切齿,他也是个狠心的人,一松手就把我摔在了地上,还好是草地。我听到了腰上的骨头咯嚓一声响,我想他也听到了,反正我不吭声。
“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好好清醒清醒。”他这样说。就是这样狠心。
那好啊,我就一个人在这里清醒清醒。
我顺势舒展手脚,就这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迎着阳光。可我发现他并没有离开。
“舍不得我吗?”我终于开口说话了,眼睛却不看他。我想装出很不在意很挑衅的样子,可是虚弱的声音反倒显出我的可怜。
所以我更不敢看他。
我隐约听到一声轻叹,我紧张起来。我听到了稳稳的脚步声,还有他喃喃的话语:“舍不得。”
脸上盖上黑影,是他站在身边。我转着眼珠子看向他,因为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是亮的。
他躺在我身边,他呼唤的声音近在耳畔:“沐沐。”
我不敢扭头,我紧张得全身僵直,我拼命把自己脑袋放空才不至于想太多。
他忽然转身抱住我,搂得紧紧的。该死的我竟然不觉得排斥。
“你知道你有多任性吗?”他柔声喃喃,似很无奈,声音在我耳边瘙痒。“不要让自己独自承受一切,不要让自己有太大压力,好吗?大家会很担心。我会……很担心。”
心脏。
“想哭就放肆哭出来吧。”他说。
“我不想哭!”我埋在他的胸口,咬牙反驳。
我是真的不想哭的,可是为什么眼泪自己流下来?流着流着越来越多,要把我呛到。
我哭了。哭得欲罢不能,哭得很放肆。
伴着冰冷的泪水和颤抖的哭音,我很放肆地说:“你是轩少就好了……”
轻拍我后背的手,蓦然顿下。
回到基地的时候,时光悄无声息跨到了五月。
月初,在外头的人享受小长假的悠闲或拥堵时,基地内部是严肃忙碌的。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这么忙,也没人告诉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人来人往。
是啊,最近基地内聚集的除灵师越来越多,太多生面孔,并且力量都不弱。
就好像,全国各地的精英一夜之间聚齐一样。
S级管理层也齐了,包括厉风使雨沉云及副官蛇舞姬沈樱妃。这两个讨厌的好家伙。
人多了,事情也多起来。
各种大大小小的任务暴增,大部分都在市内或周边,最远不超过本省。
往日周更的悬赏板,现在是日更,板上开始出现猎人的悬赏令。
同时死亡名单每日都在更新增长。
忙忙忙,大家都在忙。
纤纤开始单独带人出任务了,每次带出去的人数和带回来的人数总有差别,让她小小年纪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千羽为任务东奔西跑顾不上学业与纪律,被她口中的老巫婆每天逮着就骂,还要找各种理由道歉。活生生上演了现实版——每个学渣的背后总有一个不可告知的秘密。
而轩少近期回日本去了,一直没有消息。
大家都在忙,我觉得我不应该闲着。
申领高级任务被拒,老大不给派任务,我忍,那就带人去做一般任务,一天能干下两三票,接连几天无一失手。
和白鬼融合后的力量更好控制,简直随心所欲。
别个电视上是手撕鬼子,我这是手撕恶灵。
这样的疯狂任务连续搞了几天,我真心累了,尤其是揭了一次悬赏后。
保证了跟我的人无一牺牲,我自己却累得半死不活。
所以这一天,我决定好好休息。
休息的时候,连天气都阴沉了。抬眼看看日期,九号。五月九号。
啊,九号,我想起来了。
一年前的今天我和阿九相遇相识,他说好要陪我一直走下去,我们却连第一年都走不过。
想着想着,怀念着感伤着,心中堵着就像这阴沉的天气。
我决定去看望阿九,我来到了墓园。
我给阿九设了座墓,就在爸妈旁边。
我来的时候抱着三束花,一束给阿九,两束给爸妈。
我跪在他们面前,泣不成声。
“爸,妈,阿九,我好想你们。”
“你们走了之后,我经历了太多,我真的好茫然。”
“我过得不开心,我真的好累好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哭的时候,凉风都起来了,吹起树叶在地上刺耳地摩擦,然后拍在我身上。
“阿九,阿九……你跟我说你回来了的,阿九,你又骗我对不对?骗子阿九……”
汹涌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模糊了周围的景色,在这种模糊中,我居然看到了阿九。
我怔住,我怀疑是我的错觉,我把眼泪鼻涕抹干净,定睛一看。
是阿九。
远处的阿九,墓碑群后的阿九,依旧穿着黑T搭牛仔裤的阿九,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我,双眼眯成月牙形。
“阿九?”我站起来,扶着他的墓碑。
“阿九,真的是你吗?”我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不说话。
第016章 都是醉酒惹的祸
阿九就在那里,我在这里,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在四目相对目光交错的那一刻,却遥远地像隔了好几万光年。
“阿九,是你吗?”我持续呼唤,我急切地想跑到他身边,刚抬起的脚却又慢慢放下。
“不,你像阿九,却不是阿九。”我颤抖的手指在阿九的墓碑上抠了几道口子。
我太了解了,太了解了。
他像阿九,却不是阿九,他不似阿九那般温和,即使他此刻的眼神极力想作出温和。
他身上的气质是我认识的阿九不会有的,他太深沉,沉沉的,就像黑洞,更让我看不透。
当我虚着眼探测他时,我看到的只是世界的一片黑暗。黑暗中,我感觉到恐惧。
“哈哈哈……”我听到那边狂笑起来,笑声中的自嘲要把自己撕裂。他说:“阿九?嗯,我不是你的阿九。”
“你的阿九,早已经被我吞噬。我们可以随意变化成被吞噬者的形象,你作为除灵师,不会不了解。”
“你到底是谁?”我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我稳住自己的声音,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形慢慢变化,最后变成大副的样子。
同样的灰色西装,同样的大黑墨镜,以及那鲜红的嘴唇咧出的桀骜的笑,都是一模一样,但是——
“不,你也不是大副!你到底是谁?”我往后倒一步,心底惊惧的同时,力量在右手汇聚,红光渐显。
似乎是很久了,很久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我是大副。大副也是我。”他朝我这边迈了一步。
“不,你不是!”我的身后已无路可退,索性一咬牙,结下结界,全身红光瞬间膨胀,像火焰般随风摇动。
我感到他很强,我看不透的强大,让我心生恐惧,但是我已没有退路,没有退路就是视死如归。
我向他冲去。
我觉得我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在他面前依旧微不足道。
我对他全力出击,他一一闪过,毫不费吹灰之力。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让我死得明白!”我吼着。
“我是我,也是大副,也是阿九。”他的声音平淡无奇,也沉甸无比,就像从深渊底下发出的叹息。也彻底把我激怒。
“滚。”
死就死吧!一起死!我也是疯了,一咬牙,在把左手的封印解开的那一瞬,我的身体被定住了,时间也被定格住了,他制止了我。
那么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地,制止。
“你比以前强了很多。但是力量不是用在这个时候。”他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他又变成了阿九的形象,连眼神都变得那么像,是怜悯和疼惜。我很恶心他现在的形象!
他慢慢走过来,在我面前认真看着我。
我以为他会动手了结了我,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顶着阿九的脸,对我微笑:“很想知道我是谁吗?”说着,他吐出了舌头,舌面上有一个血色的老鹰头。
血色……老鹰头?
“猎……猎人?”我的声音颤抖着。我不确定,因为猎人的标志是黑色老鹰头。
他笑了。顶着阿九的脸笑得很诡异。他的舌头伸得细长,然后像大副一样,在我脸颊上舔了一道。
那一瞬间,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因为巨大的寒意颤抖不止。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墓园的,在我昏过去又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条僻静的马路边上,只有我一人,没有他。
他最终还是没弄死我。我想。我不解,却也庆幸。
我浑浑噩噩回到市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在高楼后沉沉坠落,一如我现在坠在谷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