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睡眠一直不太好。”
“你好好想想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比较重要的事?见了什么比较特别的人?”
“比较重要的事是新书上市,见了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她不是很喜欢出门。”
“死者上次自杀未遂的事你清楚吗?”
“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她说那次自杀纯粹是想感受一下濒死的感觉,还说以后再也不会做这么傻的事了。”
“你觉得这次她是自杀吗?”提问者抬头看了对面的庄宁一眼。
“我们婚后感情一直很好,我觉得是意外。”庄宁再次深呼吸,这两天他总觉得胸闷,喘不过气来。
“开门,亲爱的!是我!”曾黎用力地砸门。说话干脆,像爆豆子,与她在编辑部里吞吞吐吐、唯唯诺诺的软柿子形象皆然不同。
敲了半天,不见回应,曾黎转身刚要走,吱呀一声,门开了。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曾黎抱怨着迈步要往里走,看清了眼前人之后愣在原地。
门里站着一个满脸冷漠的年轻人,嘴紧闭着,根本不拿正眼瞧她,似乎也没打算跟她说话。
“哎呀!小明?你还知道回来啊?”曾黎满脸惊喜。
“我叫左丘明!”左丘明沉着脸强调。
“我还不知道你叫左丘明?你姐呢?”曾黎要往里走。
“在瑜伽馆。”左丘明说完要关门。
“哎?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哦!”曾黎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你姐没教你吗?”
“换鞋!我刚擦完地!”左丘明皱了皱眉头,回手关了门。
“好好好!真怀疑你直接从青春期进入更年期了!脾气怎么这么差?”曾黎换了拖鞋,拨了左丘玟电话,关机。她扔下手机冲进卫生间。
左丘明呼了一口气,他回到电脑前,继续玩游戏。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笔记本电脑音响传出厮杀的游戏音效。左丘明一脸木然,如果不是眼珠和手指在动,他看起来就是一座面无表情的雕像。
没多会儿,他开始坐不住了,朝卫生间望了一眼,卫生间里的水声就没间断过。他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走路姿势开始变得奇怪,僵硬。
他终于忍不住了,走到卫生间门口,磨砂玻璃门内人影晃动,什么都看不清。左丘明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干吗?你走开点!”曾黎在门里喊。
左丘明听到浴帘的塑料圆环在金属浴帘竿上拉动的声音。他低声吼道:“快点!我要用厕所!”
“没洗完怎么出来?”曾黎大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
“你到别人家洗澡怎么也不先问问人家用不用厕所?”左丘明眉头紧锁,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
曾黎自知理亏,半天回了一句:“快好了!”
曾黎出了卫生间,发现左丘明不在,她到冰箱里翻出一罐冰镇可乐,捧着凑到空调前吹冷气。在单位开会时,虽然冷气开得够足,但她在被大家羞辱时觉得自己浑身烫得都可以窜出一团火来。然后又在烤了一下午的闷罐车里被捂出了一身臭汗。
“生活啊!”她感慨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里都灌进了冷气,喝一大口可乐,冰凉从口腔到食道,最后到胃,仿佛贯穿了整个身体。凉丝丝的小气泡溅在脸上,这下舒服多了。
左丘明苦着脸开门进来,随手把钥匙扔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怎么这么大火气?谁惹你啦?眉头挤得跟草花J似的!”曾黎笑着问。
左丘明拉着脸没说话,转身进厨房到冰箱里翻可乐,他一无所获,瞥了曾黎一眼,发现最后一罐可乐已经被她喝了。他懊恼地走到自来水管前,扭开,俯下身躯,把嘴凑到水管前咕嘟咕嘟灌下去一肚子自来水。
曾黎看到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嘟囔着走过去:“咦,这就是你姐给你的笔记本啊?笔记本还买这么大的,我还以为是皮箱呢!”
左丘明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曾黎正向他的电脑下手,忙喊:“哎!别动!”
他还是喊迟了,曾黎已经按了电源,她一脸无辜地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动?里面有炸弹吗?”
左丘明走过去发现电脑已经重新启动,暴跳如雷地喊:“谁让你动我电脑!”
“我不知道怎么退出!”曾黎指了指电脑补充道,“小孩子老玩游戏不好!”
“我不是小孩儿了!”左丘明要气疯了,“你这个女人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小孩儿小孩儿地叫我。”
“什么这个女人?你应该管我叫姐姐!你今年多大了?二十?哦,才十九。不是小孩儿是什么?大人谁还玩游戏啊?”曾黎受够了,在单位被众人排挤,到朋友家还要被小朋友教训,她到底招惹谁了?
“我心理年龄比你大!”
“你心理年龄就是一百八,也照样是个小豆包!小豆包,小豆包,一打一蹦高!”曾黎笑嘻嘻地说道。
左丘明叹了口气,说不过她,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生闷气。
斗嘴占了上风,曾黎终于感觉心情好了一点,打开自己的邮箱,下载了写了一个多月的半篇小说,继续辛苦地码字。
又卡住了,那个形容人很多的成语是什么来着?她烦躁地挠了挠头,打开百度搜索。这个词不行,那个词也不合适。根本没有一个成语合适。她再次恨自己以前积累得太少,一到关键时刻就不知道怎么形容。
左丘明抱着脚坐在沙发上,举着遥控器不停地调台,没有一个称他心的节目。
曾黎噼里啪啦地敲字,越敲越重。
左丘明瞪了她一眼说:“你轻点!”他心疼自己的键盘。
曾黎看都没看他一眼,木着脸回嘴说:“电视小点声!你影响我写作了!”
“我小声点?这是我家!”左丘明吼回去。这个女人欺人太甚了。
曾黎白了左丘明一眼,但依旧脸不变色心不跳。对峙了十几秒之后,她的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麻利地存盘,上传,删除电脑上的文档,关机,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小子可能吃了火药了,她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左丘明看着曾黎收拾东西,心里有些后悔,他挠了挠头发,张了张口,想说对不起,但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只好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曾黎和左丘明同时转头。
只见左丘玟脚步沉重,沉着脸走进门,仿佛丢了魂一般。
曾黎见状,急忙紧张地跑过去拉过左丘玟的手,大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被强暴了吗?”
左丘玟看到曾黎,抽了两下鼻子,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到底怎么了啊?”曾黎有点发慌,上下打量左丘玟。看她穿戴整齐,不像有什么意外发生的样子。
左丘玟打了曾黎一下,指了指天花板,却不说话。
左丘明也跑过来,和曾黎一起抬头看天花板,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到底怎么回事?”左丘明急了。
“陈婉……死了……”左丘玟哭着说,“去天堂了!”
“陈婉?”左丘明感觉头大,陈婉是谁?哦!那个写小说的!庄宁的老婆!
“陈婉死了你哭什么哪?”曾黎摇了摇左丘玟的肩膀,“我还以为你勾引别人老公被活捉了呢!”
“庄宁……庄宁真可怜。他们才结婚没多久……可怜的庄宁……”左丘玟搂过左丘明,一边哭一边抚摸左丘明的头发,仿佛她面前的小男孩儿就是庄宁。能安慰他该多好,左丘玟明白自己一点也帮不到他,便更觉得难过了。
“老姐!你……你是不是脑袋肿了啊!”左丘明忍无可忍地推开了她。
“我真服了你了!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粉丝,快成粉头儿了。”曾黎拍拍她的脑门,调侃道。
“呸,你才粉头儿,妓女才叫粉头呢。”左丘玟狠狠地掐了曾黎胳膊一下,接着头一歪,整个人又转移到曾黎的怀里,伏在她肩头兀自哭着,“庄宁!我的庄宁……怎么办哪?我什么都不能给他做……”
曾黎揉揉屁股,撅着嘴嘟囔:“庄宁有那么好吗?上次他结婚你哭,这次人家死老婆你又哭!”曾黎怀疑将来自己死了,左丘玟能不能哭这么伤心。
左丘玟抹了一把眼泪:“我也不想哭啊!我……我的庄宁……”
安抚了左丘玟一会儿,看她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曾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请客!走!”
“不去!我没心情!”左丘玟断然拒绝。
“怎么没心情?陈婉死了,其实……你该高兴才对!”曾黎语出惊人。
“你还是不是人啊?!”左丘玟要气疯了。
“好啦好啦!走了走了!”曾黎搂着左丘玟,回头看看左丘明说,“小明,给你接风洗澡……哦,不对,洗尘……洗尘。”
左丘明本来想说不去,但是转念一想曾黎说要给他接风也是一片好心,更何况自己刚才又得罪了她,此时拒绝恐怕不太好。男人心眼不能太小,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他点点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揣上钥匙准备跟在曾黎和左丘玟两个没人要的老女人身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