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他是流水,她始终留不住他。因为他,不会为她停留。生平第一次,她这么地渴望得到一个人。对他的执念已经越来越深,秦嚣儿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不去想他,不去过问他的所有事情。
“人各有命,我无法干涉你,但是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敛去面上的神色,公子璟幽然说道。
“嗯。”闻言,秦嚣儿没有异议,淡然地点点头。
琉璃般好看的眸子微睐,公子璟将目光放到了窗外。那里,天空高蓝,白云卷舒,一派闲适。
只是,外面的世界距离他太过遥远。他已经被关在这个窗台处很久了,一离开网梦铃他就会觉得心里头很是空落,好像心底里丢了什么东西一般,显得空荡荡地,怅然若失。
“以我命,来换她的命,可以吗?”公子璟沉默了许久,久到秦嚣儿几乎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句。
这一句话,却是让秦嚣儿一下就皱起了眉头。面色,黑沉阴邪得可怕。以命换命……秦嚣儿在心底里冷笑。多么好的打算啊,为了郁敏秀,就只是因为郁敏秀……他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好恨!从未这么不甘心过!到底郁敏秀有什么好,她为他做过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守护着她,待她这般好?好到,她几乎嫉妒成狂。按捺住心里头的暴戾与狂怒,秦嚣儿神色寂寂地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么,我们就只能是敌对者了。”缓缓收回目光,公子璟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但是他的话语,却是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冷凛。陡然,心寒。咬着唇瓣,秦嚣儿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轻易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但是这一刻,她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心里的疯狂。
既然他到死都在想着郁敏秀,那她又为何要因为他而伤心?得不到的东西,她情愿毁灭!但是,眼前的男子,他那瘦削孤寂的身影却是让她久久地都无法下手。
“一定要这样吗?”怔了许久,秦嚣儿方才隐隐说道。
“我为她而来,注定为她而去。这一生,只要我还存在,就会一直守护着她。”这是他不变的承诺,无论前世今生。
呵呵——嘴角牵强地扯了扯,秦嚣儿只觉眼下的自己很是难堪。她从来都是天之娇女,何曾被人如此伤过?从不轻易交出来的心,她终是交出去了。
只是,对方从来不知道而已。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一个无情无义,杀戮成狂,嗜血残妄的修魔者而已。其实这样也没错,她从一出生开始,就一直被父亲教导着要摒弃心性,做一个冷情的人。不要,为情所困。师傅也为她算过一劫,情劫。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她避之不过,逃之不及。
“我知道了。”目光微寒,秦嚣儿沉默了良久,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淡然地转身,逼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秦嚣儿强忍着心头的那一股不甘心。
在走出了第三步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去。倾身背靠在墙身处,失去自由的公子璟安安静静地阖眼浅憩。他的自由受到淳于意的限制,没有师傅的命令,他不会轻易离开这里。当然,这前提必须是郁敏秀安然无恙的情况之下。
缓缓收回目光,秦嚣儿如来时,悄声无息地走了出去。但听得秦嚣儿已经离开,公子璟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触及网梦铃,看着那个犹如网尽天地万物的天罗铃网,他的记忆开始飘远。今天好像是月半了吧?再有几天,就是师妹的生辰了呢。师妹很懒,从来不会记得自己的生辰,更不会在这一天好好地善待自己。
她15岁的及笄礼他没有出席参加,这16岁的过渡礼,他不能够再继续错过了。今年的生辰,该送师妹什么礼物好呢?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精致的弧度,那倾城的笑靥缓缓浮现在他的面上。
摄人心魂,梦境一般不真实。
**
“首领……”欲言又止,静静站立在向佑臣的身后,萧景张了张口,却终是一字未发。
偌大的落地窗前,向佑臣身形颀长,静默而立。挺拔伟岸的身体远远看去,却是多了一抹……寂寥?光线有些晦暗的办公室内,简约却又不失奢华的装潢让人看着,有种冰冷孤独的感觉。许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心性偏冷的缘故吧,这里的生活空间显得很没有生气,冷冰冰地,让人感到有些抑郁。
向佑臣已经站着沉默寡言很久了,无论他们来报到什么事情,他都是充耳不闻的。也不知道那天郁小姐离开前,对首领说了些什么。让他好像得了失心症一般,对什么事情都不再上心。也就只有在他的母亲过来看他的时候,他的面上才会有一丝生的气息。否则,那就是死水不澜。
“龙门阁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沉默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远,向佑臣寒凛的眸子有了一点波动,话语冷沉地开口道。
但听得向佑臣终于开口了,萧景这才稍稍放了心,如是说道:“毒枭回国过策划过一起‘龙门阁爆破’事件,企图毁灭龙门阁,但可惜的是,他的计谋在尚未实施的时候,就已经被薄靳闻知晓,做了最充足的防范。毒枭的计划宣布失败,他便舍弃了继续围攻龙门阁,转而开始整顿自己的下属。”
“是他的手下里,有了叛徒。”向佑臣哼声一语道,那毋庸置疑的语气,带着一股铿锵的魄力。
“是,但他得力的手下很多,一时半会他并不能查出谁是叛徒,谁是忠犬,所以……他派了人来要我转告您,他希望能够与您一起联手,一次……铲除了龙门阁,永绝后患!”根据毒枭的探子来报,萧景将探子所要传达的信息全部都告知了向佑臣。
而后静默在一旁,等候他的裁决与定夺。
“他想做什么?”拉过身旁的一把转椅,向佑臣有些累倦地坐下。这些天他一直在操劳事务,休息不够,心里压力又大。这会儿难得静下来,却是发现自己的心,原来已经那么倦怠了。
“虽然他的手下里有薄靳闻那边的奸细,但是他在龙门阁里边也有他的叛徒。”一番话,说得再淡然不过,却充诉着浓郁的权谋气息。
将毒枭的计划详细地告诉了向佑臣,萧景静候在一旁,等着他最后的决定。这一局,谁死谁伤,谁主沉浮,都会分个明白。这是一场冒险的仗,一次危险的赌博。成,他们是王,是西市的新主宰;败,他们是寇,将受尽天下人的唾弃。
这场赌局很是关键,他们隐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够寻到这么一个机会,将薄靳闻给一网打尽!虽然……陡然想起一抹清秀的身影,萧景面上冷凝的神色缓了缓。
虽然对郁敏秀有所顾及,但向佑臣是个顾全大局的,断然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断送自己报复的念头。否则,早在他母亲醒来的时候,他就会告诉郁敏秀,并让他们见面了。
他就是不希望自己跟母亲,与郁敏秀扯上过多的关心,害怕她会动摇他的每一个决策,让他苦苦经营了这么久的野心,一点一点消散,而后灰飞烟灭。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等待许久的机会已经来临。但是他却突然犹豫了。那天,郁敏秀那冰冷的眼神让他颤了心。他突然开始在想,他是否做错了。
目光触及向佑臣眼里的挣扎,萧景的眉头蹙了蹙,缓缓说道:“首领,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与成败,就在此一举。”
闻言,向佑臣却是不为所动。
顿了顿,萧景终是再度出声道:“首领,眼下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既然您当初决定了要与毒枭合作,就该早就已经想到了今天。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难道我们要将它舍弃了吗?”
是啊,当初他选择了与毒枭合作,就已经想到今天了……殊死一搏。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犹豫?有什么理由犹豫?
眸色深了深,向佑臣的内心在挣扎了一番后,终是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去回复他吧,就说我们这边配合他的行动,让他放手一搏。”
“是。”听及此,萧景这才将提起来的心收了回去。迈出步伐,萧景正想下去命令,却是被向佑臣的一声叹息给顿住了脚步。印象中,他很少见到首领叹气的样子。
这个决定,难道他不乐意见到吗?
“萧景,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做出这个决定吗?”语气幽幽,听不出半点情绪,向佑臣浅浅地说道。
闻言,萧景的身形微微一僵。如果是他的话……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么好的机会,他定然不会放过。毕竟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久到他们几乎认为,今生今世都无法向薄靳闻复仇了。
“我,不知道。”嘴唇蠕动着,萧景缓声道。
“嗯。”默了一会儿,向佑臣才堪堪哼了一声。
在原地驻留了一下,萧景凝了凝眸,忽地想起了什么,陡然问道:“对了,首领,我们派出去监察郁小姐的探子……”
“撤走。”眉眼不抬,向佑臣脱口道。
“是。”萧景微微一顿,点头应了声。
心思辗转了一瞬,向佑臣复又问道:“阿左他们呢?”
“刚执行完任务,正在回来的路上。”
“叫他们回来待命,剩下的任务取消。”背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向佑臣浅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