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个梦想,着实很文艺,马皓点头干笑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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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马皓开车送何夏诺回家,在车上,他试探地问道,“下周五晚上,市青联要举办城市精英青年联谊会,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城市精英青年联谊会?好拗口的主题,就是俗称的大龄青年相亲会吧。
“没兴趣,我现在忙得要命,哪有时间儿女情长。”何夏诺实话实说,光是工作都够她忙的了,还要应付研究生的入学考试,哪有时间去什么相亲会。
这话落在马皓耳朵里,显然是赤裸裸的拒绝了,他的心一沉,没再说话。
何夏诺一点都没察觉马皓情绪的变化,她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热情地与他道别。
刚走进小区,听见背后有人唤她,一回头,以为是幻觉,再仔细一看,她讶然,“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辰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她走来,周围很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淡淡地说了句:“刚好路过这儿,进来走走。”
刚好路过,还进来走走?何夏诺被雷得七荤八素,讪讪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在这里走走了。”
“既然碰巧遇见,一起走走。”华辰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往前走去。
何夏诺顿了几秒,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第47章 命途
两人默默地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华辰不说话,何夏诺也沉默,夜晚的居民区,安静得出奇,家家户户的灯光中,都透着一股家的暖意。
何夏诺时而偷偷斜眼瞟他,昏黄的路灯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分外好看。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特别的关照,几次话到嘴边,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很晚了,回去吧。”许久后,他终于打破沉默,语气柔软得像身旁柳树的枝条。
何夏诺抿了抿嘴,顿了一下,“嗯,开车小心。”
她转身走进楼栋,腿刚迈上台阶,竟不自觉地回头,他还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自己。
脸上一热,胸中像有无数只小鹿在横冲直撞,何夏诺一溜烟地冲上楼,小心脏狂跳不止,她用手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语地说:“跑太急了,跑太急了。”
华辰抬眼望向五楼的阳台,手中的手机忽而滑落在地,他低头去捡,带着温热体温的金色吊坠,从衣领中滑出,是一只金镶宝石的小鱼。
他伸手摸了摸,浓重的记忆重又潜入他的脑海,令他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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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朝,天宝二十二年冬。
昭阳公主在出发前一日,被秘密接进宫,皇上有旨,赐婚仪式一应按嫡长公主出嫁的礼节,繁琐中尽显皇家威仪。
吉时定在巳时,阿颜卯时起身,嬷嬷和宫女们先伺候她泡药浴,氤氲的热水中,混有以沉香、白蔹、白僵蚕、珍珠粉、青木香,雪莲,何首乌等名贵药材研成的冰肌散,嬷嬷一边帮她擦身,一边道:“泡过这药浴后,公主肤如凝脂,玉体留香。”
阿颜木木地靠在木桶中,一言不发,任由她们摆弄。
沐浴过后,便开始梳妆。平日里阿颜都以男装打扮,从来不涂脂抹粉,外人见了,都道是一个白净秀气的小公子。
化好妆后,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鹅蛋型的脸上,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眉如翠羽,粉唇如蜜,只是,眼神不再似往日般灵动,双眸中有深不见底的冷凝与黯淡。
两个嬷嬷抬出衣服架子,架子上挂着大红色的嫁衣和缀满珠宝的凤冠。嬷嬷赔笑道:“公主真是好福气,这凤冠与嫁衣,都是贵妃娘娘亲自选定的样式,您看这凤冠,上面镶嵌了八十一颗南海珍珠,每颗珠子都同样大小,浑圆无瑕,中间那颗大如鸡子的红宝石,是娘娘的珍藏之物,说是取其红火吉祥之意,预祝公主与金王婚姻和美。”
阿颜仍旧面无表情,一只手紧紧握住脖子上的羊脂玉佩,这嫁衣在她眼里,红得如鲜血一般,刺得她双眼发疼。
吉时已近,阿颜穿戴完毕,由两个宫女扶着,身后跟着十八名命妇和女官,向德政殿走去。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步履沉重,每一步都迈得艰难,感觉自己像脚带镣铐的囚犯。
此时,德政殿外的仪仗已排列就绪,七十二个宫人手执龙凤旗、皇伞,三十六个宫人手提宫灯,分别排成里外三层,中间整齐排列着六品以上文武官员。
德政殿内,大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御座下方的台阶上,红毯两旁列队站着三品以上的官员。御座前方是一张巨大的礼案,吉时一到,公主便要在此叩谢天地、列祖列宗和当今圣上。
礼案上摆着各色祭祀器皿,大红色的喜烛上,缠绕一双金色龙凤,红色的烛泪滴滴流落,犹如凤凰泣血,金龙饮泪。
惠帝身体欠安,颁下口谕,仪式由大皇子赫连代为主持。
王以金冠束发,穿着一身玄色朝服,腰间系一条红色缎带。他负手立于御座之下,目光炯炯,眼神中有万夫难敌的威严之势。
钟、鼓、石磬等乐器在殿外轰然鸣响,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少女,姗姗走向大殿,她肌肤胜雪,面容姣美,大红色的束腰长裙,将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
文武百官头一次得见昭阳公主玉颜,都好奇地抬眼观望,眼前柔弱纤纤的佳人,今起便要远离故土,长居塞外的苦寒之地,让人不禁怅然惋惜。
白相位列其中,心情沉重,由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女儿一眼,只怕再看一眼,便会老泪纵横,悲难自抑。
王表情冷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内心无比笃定,今日过后,等二人出了京城,一切都会按他的计划进行,三个月后,他便可以与阿颜自由翱翔于天地,一辈子不再受世俗的制约。
阿颜走进大殿,眼风扫见颀长的身影,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她不敢与他对望,目不斜视地向前迈进。
日夜思念的人,此刻却要亲自主持仪式,将自己送上不归之路,她艰难地迈步,仿佛下一刻,便会跌进无底的深渊。
吉时已到,督领太监宣读赐婚的圣旨,昭阳公主和金国使节乌穆罕一同接旨,惠帝赐公主黄金十车、白银十车、鎏金佛像十尊、珍宝十车、锦缎十车、经文百卷、药方千条、还有各种谷物种子与瓷器。
如此丰厚的嫁妆,在场的文武百官惊叹不已,乌穆罕喜形于色,连连叩谢皇恩浩荡。
阿颜机械地按照嬷嬷教她的顺序,随着太监的指引,一项一项地完成繁杂的礼节。
王站在一旁,他是父皇的代表,皇权的象征,只能观礼,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他看着阿颜穿着沉重的行头,在繁冗的礼节中,不断地跪下,起身,再跪下,再起身,恨不能代替她,受这份劳苦。
一个时辰后,仪式结束,群臣退下,太监和宫女们开始准备行装,准备向金国出发。
阿颜由嬷嬷们伺候着回去更衣,赶回府,与连顺做最后的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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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管家引着一位异族长相的人,匆匆进了书房。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在德政殿上,领了赐婚圣旨的金国使者乌穆罕。
乌穆罕一进门,万荣便引他进了书柜后的密室。密室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一张案几,两把黄花梨木交椅,一个书架,待二人进入密室后,乌穆罕单膝跪地,向万荣行参拜礼。
“王爷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万荣把那木让至椅子上坐下。
乌穆罕拱手说道:“今日相爷送了本王如此厚礼,理应受此一拜。”
这乌穆罕是金王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与万荣来往已久,合谋利用此次和亲,乌穆罕先助万荣,在途中伏杀王,待除掉这一心腹大患后,万荣挟持惠帝和皇子瑜,篡权夺位。事成之后,万荣将出兵金国,助乌穆罕登上王位。
万荣一手缕着胡子,意得志满地说:“王爷不必客气,昭阳公主的嫁妆,就当是老夫送给王爷的见面礼,待他日事成之时,老夫还有重谢。”
“本王定当全力襄助,只是伏杀王之后,这昭阳公主,该如何处置?”
“不瞒王爷,这女子并不是皇家血脉,而是右相白世廷家的女儿,她与王自幼相识,必须将她一并除掉。”
“这……若是公主也死了,我回去如何向金王交差?”
“王爷放心,老夫早已在随嫁宫女中,安插了我的养女万芳,她自会扮作公主,先行稳住金王,待老夫在朝中地位稳固后,便能与王爷里应外合,一举除掉也先那步。”
“相爷谋略周全,本王甘拜下风,时候不早了,本王还要回去打点行装,请相爷静候佳音。”
“此去金国路途遥远,王爷受累了,府外人多眼杂,恕老夫不远送。”
万荣把乌穆罕送出密室,管家已在书房外等候,乌穆罕走后,万荣差人给万贵妃送去密信,称万事稳妥,望娘娘安心。
万贵妃乃万荣的亲妹,这些年,倚靠贵妃的支持,他才得以一步步,攀至权力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