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消瘦的余童辉不同,韩呈礼是典型的北方男人身材,很魁梧,但不胖,可能跟经常骑自行车锻炼有关吧,属于很结实的那种,此时他站在窗边,遮住了半边窗子,也遮住了一半阳光。
所以,韩呈礼回头的时候,就看到蒋佳一张纠结苦涩的表情,他楞了一下,马上说:“不好意思,没换鞋就进来了。”
这个房子收拾得很整洁,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房主是嫌他这么直接进来踩脏了地板,却不方便开口提醒。
而他这句话也把蒋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抽了下鼻子,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换鞋呢。”
韩呈礼这才发现,她那张脸似乎不是因为自己把地面弄脏了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真正的悲伤,强忍着难过却不愿表露时才会有的表情。
想起来,她说过,这里是她和她前夫的家。韩呈礼的心头一动,如果她此时哭了,自己上前安慰一下,还可以当她是个忘不了过去的柔弱女人,而她却没有,只是换上一张笑脸在说话,虽然那笑好勉强。
韩呈礼被触动了。
却没有说什么。他这么大个人,当然看得出蒋佳不愿提起过去,至少不愿在他面前提,那么他也不去追问。逼她回忆一遍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徒增一次伤感而已,说不定是将她好不容易掩盖住的伤口揭开一次。所以,还是不要问。
房子里原本的客用拖鞋看上去很久没清理了,韩呈礼直接打开自己的行李,取出两双拖鞋,都是男款的,一样大,看样子都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此时贡献出一双给蒋佳。
蒋佳也就换上了,不过真的很大,又宽又长的,她穿在脚上,根本箍不住脚面,脚后跟后面倒是空了一大块。
韩呈礼笑了,说:“太大了,凑合穿吧。”
蒋佳也是笑,点了点头。
作为房主,蒋佳并没有无情地送完钥匙就离去,而是帮忙收拾了一下。柜子里还有新的床罩被单,她也贡献出来给房客铺上了。
等蒋佳铺好了床,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听见韩呈礼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走过去一看,他正挽着袖子,卖力地刷着热水壶。
听见背后有动静,韩呈礼回头一笑,说:“我这个房客还真是一穷二白,没茶也没咖啡,只能煮点水给你喝。”
蒋佳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玻璃杯也是蒋佳家以前的,韩呈礼都重新刷过,端着水出来,像个主人似的招呼蒋佳坐:“招呼不周啊,我得收拾收拾,改天再请你和小青店长过来,请你们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蒋佳接过水,说:“不必客气。”
韩呈礼也坐下,问:“我看书房里很多书啊,我能看吗?”
那些书都是蒋佳买的,看书是她的一大爱好,所以这几年着实存了不少,她娘家房子没有这里大,带回去太占地方,她也就没拿走,此时听韩呈礼问,便说:“可以,随便看,只要你喜欢。”
韩呈礼喝了口水,说:“喜欢,我可喜欢看书,只要是字书,无论是小说还是工具书,我都看。”
蒋佳挺意外的,感慨道:“现在喜欢看实体书的人不多了啊。”
韩呈礼用手指指着自己鼻子说:“我,还有我。”
他的样子认真得有些滑稽,蒋佳看到不由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下来。
韩呈礼看着她笑,忽然说:“你笑起来挺漂亮的。”
笑声戛然而止,蒋佳略带吃惊地看着韩呈礼。
韩呈礼赶紧解释说:“不不,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之前刚认识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第一次看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蒋佳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有些日子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挺大方地承认道:“是啊,前一阵子挺不开心的,正好被你看到。”
韩呈礼又是一楞,心里想,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一样,从心里多了点钦佩,添了些好感。
Chapter 08
韩呈礼想请蒋佳吃个饭,一来谢谢她租房子给自己,二来又是麻烦她特意送了趟钥匙过来,想有所表示。虽然家里还做不了饭,但附近也是有不少饭馆的。
蒋佳直接拒绝了。
韩呈礼心里很遗憾,觉得蒋佳是在有意跟他保持距离。其实蒋佳只是急着回家跟她妈汇报今天相亲不成功的事。
两个人各怀心事,韩呈礼送蒋佳下楼,他此时有车,正好方便去超市采买些生活必需品。
到了楼下,准备上车的时候,韩呈礼听说蒋佳的娘家离这里并不太远,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又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蒋佳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韩呈礼说:“也不是很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天气也渐冷了,省得你站在风里等车。”
蒋佳看他诚意十足的,也就没驳韩呈礼的面子,跟着他上了车。
在路上的时候,韩呈礼询问了下蒋佳是否可以稍微变动一下房子的装饰,比如换个其它颜色的窗帘、桌布什么的,他保证说:“绝对不会改变你房子的布局,主要是我这人睡眠不太好,你家那个窗帘颜色太浅,我睡不着。”
蒋佳说:“没关系,请随意更换。”
韩呈礼笑笑道谢。
这时蒋佳才想起来韩呈礼工作的事,像聊天一样问起他找到的是什么工作?
韩呈礼说:“我现在在酒吧做。”
蒋佳随口问:“打手?”
韩呈礼明显顿了一下,跟着大声笑了起来,车窗都关着,空间是密闭的,他中气十足,笑声震得玻璃都有点颤,要说这份气势还真挺像的。
中间韩呈礼还说了一句:“你很幽默。”说完接着笑。
蒋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个想法,或许是因为韩呈礼的性格、抑或高大的身材?或者是她听说他工作的场所?
问过之后自己也觉得不太合适,蒋佳一直没说话,等韩呈礼笑够了,才问她:“你是不是没去过酒吧?”
蒋佳点头。她大学前有父母看着,大学后有男友看着,绝少涉足娱乐场所,顶多跟着同学朋友去KTV里唱唱歌而已,酒吧还真没去过。
头一次,蒋佳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不够完整,太早结婚、全身心地奉献给家庭和婚姻让她失去了很多体验。
韩呈礼说:“来我们酒吧看看嘛,我给你打折。”说着摸了摸口袋,又说,“哎呀,名片没带在身上,下次给你,一定要来。”
蒋佳点了点头,说谢谢。
韩呈礼车开得很稳,车速却不慢,很快就到了蒋佳她家居住的小区门口,他没下车,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便掉头开走了。
蒋佳也没停留,立刻回了家。
进家门的时候,看见她妈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看见她回来了,马上放下报纸。
蒋佳以为她妈急着听结果,正准备张口的时候,蒋佳她妈先说了话:“李阿姨刚给我打电话了,说那个男的对你印象很好。”
一句话噎得蒋佳所有话都梗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的,她想不明白,自己全程都没怎么说话,对方怎么就对她有好印象了呢。
蒋佳她妈拉着蒋佳坐下,问:“李阿姨说男方一个劲儿夸你漂亮呢。你呢?你对那男人的印象如何?”
“他……”蒋佳有点记不起吕威威的脸了,“挺胖的。”
蒋佳她妈说:“胖好啊,胖的身体好。健康最重要,别再像那个谁似的,病秧子一个。”
蒋佳她妈对余童辉厌恶致极,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万不得已时,都是以“他”、“那个谁”来代替。而“那个谁”早年确实常常生病,蒋佳她妈也是知道的。
其实老太太心里也明白,并不是胖的就健康,只不过经过了前一个女婿,否定了一个人的同时,下意识地把和他类似的人全部否定了,就想让蒋佳找个完全相反的。
蒋佳听了她妈的话觉得有点好笑,想对她妈说,非要从身材上推断,也得是韩呈礼那样的才叫健康吧。但想了想,却没开口,如果她说了,她妈免不了刨根问底地追问韩呈礼是谁,到时她更招架不住。
蒋佳直接告诉她妈,自己对吕威威印象一般,觉得彼此不是很合适,让她代为谢绝李阿姨的好意。
蒋佳她妈挺失望的,整个人顿时没了精神。
沉寂了片刻,蒋佳她妈抬头对女儿说:“没事儿,这个没缘分而已,以后还有机会,总会遇到合适的。”
“妈,”蒋佳有点无奈,又有点严肃,觉得应该跟她妈说清楚这件事,不然今天拒绝一个吕威威,明天可能又会有罗威威、马威威的,与其今后没完没了,不如快刀斩乱麻,于是她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虽然最后离婚是因为他出轨,但我作为妻子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如果我再多了解他一点,少放任他一点,或者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目前来说,我还不想再婚,现在的我完全没有把握投入到一份新的关系里去,这样对对方对我都不公平。妈妈,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清楚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生活,好吗?”
蒋佳她妈犹豫着,听到蒋佳说到离婚自己也有责任的时候想开口反驳来着,听到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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