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脚背开始,沿着脚面往上。
顶上那么烈的灯光,他的指尖那么凉。
连翘觉得有热气从脚底出来,萦绕着往自己脸皮上烫,脚挣得越发猛,他却捏得越发牢。
☆、036 躲什么躲
“躲什么躲?我不会吃了你。”他停下动作倒是抬头睨了一眼,这才发现连翘脸颊全都飘红了。
羞的吧,这只张牙舞爪的野猫,羞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像是能撩进人心里去。
冯厉行低头坏笑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继续。
“你是不是觉得心里挺委屈?”他突然问。
“什么?”
“为白天的事!”
连翘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梗起脖子:“没有,老板交代的事本该尽心尽力,没啥委屈!”
“看看,这模样就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委屈了。”
真是,那么傻,喜怒都挂在脸上。
“那你要我怎样?换做以前我当场就爆发了。”话中意思,她今天还算收敛的。
冯厉行抬起头来,笑笑,又低下头去继续为她擦药,动作更加舒缓。
“知道为什么让你当助理?”
“你不是说我不够格当设计师咯。”
“是,你不够格,至少现在不够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艺人,名媛,富家子弟,媒体,灯光和色彩斑斓,这些都是表象,往里深看,权势,阴谋,腐坏烂掉的羞耻心和欲望,这才是真相。”
那时候他的手指已经抹到连翘的膝盖以上,手没停,这些话他是低着头说出来的,语气舒缓,无情绪波澜。
连翘看着灯光下他黑亮的头发,头顶一个隐隐的旋儿…平日里要么恶戾要么流痞的男人,此时却与她说这么一番话。
说完还抬头,又是那么一勾淡痞的笑,话却说得直剐人心骨。
他说:“陆连翘,这是一个名利场,你要有足够的耐力和胆量进来玩!”
连翘大惊,为他说的这些话,也为他说这些话的眼神和表情。
总觉得话中有深意,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带着点东西,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像是控制不住往外溢的狠劲。
“……你,在帮我?”连翘挪了挪腿,试着问,自己也不确定。
蹲在面前的男人突然嘴一咧,眼里那点狠一下子就没了,立刻换了轻飘飘的笑:“帮倒谈不上,只是不想看你跌得太惨。我大概知道你要进瞑色的目的,无非是想跟你父亲和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对着干,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翅膀不硬,飞一半你就会摔死。”
“那你觉得我该怎样?”
“等,等自己变强,出其不意,这样才有报复的快感。”他说着说着眼里那点儿狠劲又浮出来了,手却慢慢往她裙子里钻,指端轻轻一勾,内里的蕾丝边弹在她内侧皮肉上!
我擦,这个贱男!
连翘又羞又恼,直接敲掉他的手。
“喂,你……”
“嘘…”他竖起一根食指盖在她唇上,“嚷什么,我在教你,出其不意,是不是很有快感,哈哈哈…”
他放肆笑出声音来,连翘这才发觉自己被耍了,上去就踹了他一脚,挣脱着就要从池台上滑下来。
“坐好!”他又不让,捏住她的另一只脚。
“干嘛!”
“这一只!”
“这只咖啡没烫到!”
“我知道,但是前两天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你这只脚背也是肿的!”
哎哟喂,还真是只禽兽,还是内心如此细腻的禽兽,哪壶烫就提哪壶浇她的禽兽。
连翘那火都不知怎么发出来,想恼,又觉得找不到借口恼,快被他弄疯了。
“这只脚不用,你药膏给我,我自己回去擦!”她迅速抽了他手里的药,下来套上高跟鞋就往外跑。
冯厉行在后面看着她一撅一拐的背影,不知笑得多得意。
连翘几乎是一路打车跑到房间的。
脑子里全是冯厉行的笑,冯厉行的冷,冯厉行的声音还有冯厉行的手指。
天……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哪儿都去过了,去过她的脸,她的下巴,她的脚和…
不能再想了。
连翘烧得满脸滚烫,一头扎进枕头里,啊啊啊啊鬼叫的时候手机提示有短信。
划开来,单名一个“弋”字。
“陆伯父明天下午出院了,你是不是应该来一趟?”
妈蛋!
连翘将枕头扔出去老远。
☆、037 周家请柬
第二天连翘还是准时去LA’MO上班了,情绪比第一天好了许多。
冯厉行昨晚帮她擦药时说的那席话她反复想了一宿,想通了,也想明白了。
这圈子就是吃人的地方,这点余缨老早之前就跟她讲过,这也是余缨当初反对她读设计专业的原因之一。
“那里有漂亮的衣裳,漂亮的首饰,漂亮的包包和鞋子,全世界最美的东西都在那儿了,可是连翘,那地方不适合你,你太真实,喜欢不喜欢都摆在脸上,所以你进去了就是一个死字,被挤死,被压死,被恶心死…”
真的会被恶心死。
连翘还没进去就已经被裴潇潇这女人恶心到了,但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傻姑娘,后面大把肮脏龌龊的事在等着你呢,岂止恶心,简直令人发指。
但这都是后话。
这会儿的余连翘才刚进LA’MO,充其量不过是冯厉行的一个“近侍”。
近侍余小姐当务之急是要见到冯老板,可一整个早晨都没见到老板露面。
直至下午一点的时候冯厉行才踱步过来,一手仍旧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臂上挂着刚脱下的驼色大衣,经过连翘隔间的时候都没朝她看一眼,直接进办公室。
他今天心情不好?看样子像,脸色那么沉。
连翘也管不上了,追着跟进办公室。
“有事?”他一边问一边转手将一张类似于请柬的东西甩到桌上,可能因为力度过猛,请柬在桌上滑了半圈最后落于连翘脚边。
连翘捡起来递给他,目光扫过请柬,请柬通体帝王黄,封面上只有一个镂空烫边的“Z”字。
多么霸气又冷傲的Z字啊,整个圈子有谁不知,这是传媒大亨周家的标记。
“你想去?”冯厉行见连翘一直盯着请柬发憷,顺手把请柬扔到她面前,“你要想去就拿去!”
要换之前她肯定喜滋滋地接了。
这可是周家的请柬啊,圈子里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未必挣得到一张,但现在她接不了,因为她还没那个身份去。
“我不去,我去干嘛啊!就想问问,周家这是要办什么大事咩?”
“也不算什么大事,周老爷子要办寿席!”
哎哟,这还不算大事?
连翘啧啧,多瞄了冯厉行一眼,这货还真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看样子外界传闻冯厉行和周家人不合,倒像是真事了。
“你不去?”她好奇多问了一句。
冯厉行冷眼杀过来:“你进来就为问这个?”
那严肃的口气,乖乖…意思是他不想再跟她纠结请柬的事了。
连翘听出了不悦,立即转入正题:“不是,我来是想请个假,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去接你父亲出院?”
“……”
真是,没料到能被他直接猜出来,连翘不喜欢这种被别人一眼看透的感觉,总想着要装一装。
“接倒不用,哪儿还轮得到我去接,我就想去看看。”
嗯,她就去看看。
冯厉行似乎对她这个答案很怀疑,却不点穿,只半笑不笑地点了点头:“可以,去看看。”
连翘所谓的“看看”还真是看看。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候着,大概候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看到陆家的几辆车开了过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陆予江被陆清姿和弋扬搀扶着从里面出来,司机替他开门,他有些缓钝地坐进去。
那会儿隔得有些远,连翘看不清陆予江的样子,但从他走路和上车的姿势看得出,像是这回真大病了一场,不然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死活都不会在公共场合让人扶着的。
连翘觉得心里挺闷,还烦,像是被人堵住了出气的孔。
真讨厌,这么容易心软的自己。
她气鼓鼓地开始在包里找糖吃,糖没找到,手机却响了,她懒得接,继续闷头找,最后在上衣口袋里掏到一颗水果糖。
正打算剥开糖纸,车窗却被人叩响了。
抬眼一看,妈呀,弋扬。
☆、038 哄她吃糖
连翘吓得赶紧朝他身后望,好在陆家的车都开走了。
“还躲什么?出来!”
“我没躲,哪儿躲了,也刚到呢,正准备进去。”连翘还在拼命装,一边装一边开门出去。
结果出租车司机不干了,摇下窗户就扯着嗓门嚷嚷:“姑娘,你这咋个整?是继续让我在这陪你等还是结账?”
你!TM!去!
挤眉弄眼都来不及了,转眼看的时候弋扬已经在笑,边笑边掏出钱包,抽了钱出来递给出租车司机。
“师父,辛苦,等挺久了吧,耽误你生意!”
“辛苦倒不辛苦,只是都陪这姑娘耗一个多小时了,问她也不说等谁。”司机乐呵呵地接了钱,还特嘴碎地将弋扬教育了一番:“不过我说小伙子啊,下回跟姑娘约会厚道些,哪能让人家姑娘在这等你一个多小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