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悬在空中,淡白,没什么亮光,照不进心里,拯救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昏黄的路灯下,风一涌一涌的。
她好像定格了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低着头,盯着地面。
其中一名染着红头发的女生,拨开另外几人,走上前去,盯着她,“你日子倒是过得清闲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几个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闻若未闻,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红头发推了她一把,阮荨荨撞在墙上,吃疼,闷哼一声。
往往能说出口的日子都不算难过,真正难过的日子难以启齿,都不敢与外人说道。
巷子里很是寂静,偶尔传过一声狗吠。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扯破长空。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十一两个字。
备注在郿坞的时候已经改掉了。
没有挂断,关了静音放进口袋里,抬头看向他们,“还有事么?”
男生嘲讽地笑:“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啊。”说完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她好像看见我们不是很高兴啊?”
“那我们就带她去高兴高兴。”
她不肯动,不知哪来的力气,立在原地,拖都拖不动。
“怎么?不愿意跟我们玩儿?现在日子好过了,看不上我们这些旧时的朋友了是不是?”
她冷声,“放手。”
对方丝毫不听,拽着她越发用力,
“你觉得你现在配过这些生活么?你配么?!你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社会最底层的渣!”
她抵死反抗,大吼了声,
“我他妈让你放手!”
对方一愣,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脖子上青筋突厉,大声嘶吼:
“凭什么你过好日子,我们得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凭什么!你跟我们一样,你跟我们一样!是人渣,是废物!”
阮荨荨眼尾扫到墙角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没喝完的酒瓶,她冲过去,捡起其中一只,“砰”一声敲在墙上,酒瓶瞬间断成两截,她握着瓶颈将断裂的那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尖锐锋利,声音冰冷:“既然不想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我死了,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对面的人一愣,似是被她的凶恶给唬住了。
没有再往前一步。
玻璃渣子又往自己脖子抵了抵,刺痛感传来,伴着昏暗的灯光,有鲜红的血液淌出,几人终于一步步往后散去,嘴里念叨着:
“你不要乱来啊,我们走我们走。”
“要不要先拍个视频留个证据啊,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几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你们说?”
“她会不会真的自杀了?”
阮荨荨浑身都在抖,用力最后的力气大喊:“滚。”
几人踉跄而逃。
脚步声远离终于消失在转角处,她扶着墙有些脱力地蹲了下去,巷口阴凉。
脑中嗡嗡嗡直响。
画面一闪而过。
“你不配!”
“你个人渣!”
“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
……
外面寒风凛凛。
阮荨荨并不觉得冷,几乎是无意识在走,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住院部的楼下了。
裤袋中的电话又响起来。
人立在灌木丛边,她盯着电话,开始平息呼吸。
吸了口气,接起,“十一。”
“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听到他温醇的声音那颗,仿佛置身茫茫大海,终于抓到一根浮木,瞬间被治愈。
“……在洗澡。”
他哦了声,有一瞬的安静,他又问:
“在干吗?”
“……在看电视。”
“怎么这么安静。”
理由信手拈来:“关静音看字幕。”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哦,那你开下门,我在你家门口。”
“……”
阮荨荨握着电话立在灌木丛边,头顶的月光特别惨淡,一如她的心情。
电话里,他又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嗯?”
良久,她才开口,“好吧,我骗你的,我不在家。”
电话里的冷哼一声,“你在哪儿?”
“在你门口。”
*
周时亦显然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
下床开门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又骗他,一边走去开门,一边对电话说,“老骗我有意思?”
门一打开。
就有一道身影扑上来,抱住他。
他一愣,电话直接掉地上了。
阮荨荨手圈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问:“惊不惊喜?”
一句话,他就听出她有点不对劲。
周时亦双手环住她,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问,“有事?”
隔了好久,他才听见她问:
“十一,你爸……出事的时候,你多大?”
周时亦抱着她的手又收了收,“七八岁吧。”
“我妈走的时候,我十三岁,我爸不在家,是我发现我妈躺在浴缸里,整个卫生间都被我妈的血染成红色了,我每每只要看到红色的东西,我就会想到我妈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终于有点明白,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总是缺少点人气。
“你有我。”
她愣了一会儿,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恩。”
静静拥了会儿,他干燥温和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抚摸,不带任何情.欲,安慰似的。
阮荨荨问:“你爸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
她感觉到背上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跟外公在楼下。”
阮荨荨惊了一道,猛地从他怀里抬头,看向他。
周时亦和他外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人,华海那时候还是一家中型的企业,十层楼高,方国安站在顶楼的边缘徘徊,他从楼下看上去,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但那就是方国安。
小区的住户越来越多,在底下围城了一个圈,举手呐喊,“方国安,你不跳你就是孙子。”
还有人向他们扔纸团,推搡。
外公把他护在怀里。
还有人希望他们一家都上去,手牵手跳下来。
那时候周时亦才七岁多,他对周身的一切置若罔闻,他只看着方国安,他看着他跳下来。
方国安纵身往下跳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尖叫,没有害怕,只是看着他。
最后一刻。
外公把他抱进怀里,捂住他的眼睛。
然后,警察就来了,方国安被抬走了,拉起了警戒线,有人在地上用粉笔画圈,有人在采集证据。
只有他愣愣地盯着地上那一滩血红。
直到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方国安走了,不负责任的走了。
记得有一次,阮荨荨问他是否想过他们。
他只说没有。
甚至到那一刻,他都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胆小鬼。
死亡是胆小鬼选择逃避最愚蠢的方式。
他撒手一丢,把他、姐姐、外公、责任全部丢在脑后,只求自己解脱。
犯了错,认错,改错就是了。
选择死亡,说明他害怕指责。
阮荨荨:“你恨你父亲?”
他淡淡地说:“不恨。”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只是不值得被原谅。”
病房内,两人静静相拥。
“嗯?”
“如果是我,我不会跳楼,自杀是一个男人最愚蠢的选择。”
“那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接这个案子。”
命运总是有他的安排,无论你做得多么天衣无缝,只要你踩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侥幸,只是一时,悲剧,却是一世。
灯光下,他的脸庞格外清晰,硬朗,眉目分明,阮荨荨仰头盯着他看,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眉,下一秒,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吻上去。
前所未有的热烈。
你听。
什么?
心跳的声音。
?
☆、49
? s 阮荨荨仰着脸,勾着他的脖子,主动迎合他。
比以往的每一次的都要热烈。
她使劲儿勾着他的舌头,周时亦轻笑,手掐上她的腰,把她抵在门上,低声问:“想要?”
她点着头,双手急切地去解他的扣子。
他一把握住她胡乱摸的小手,口气无奈:“这是在医院。”
她抬头看他,一脸无辜,“医院怎么了?就想现在上你。”
周时亦:……
话音刚落,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脖子,在他喉结处,轻轻吮了口,周时亦闷哼一声,一把抱起她,放在病床上。
他伏上去,顺着她的耳根处一路吻下去。
左侧的脖子,有两个红红的点,破了皮,像是被什么利器扎过,新添的伤口。
他吻上去,舔了舔,阮荨荨有点痒,身子往一边躲,被他牢牢摁在身下,“你怎么老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
她叹了口气,“谁让我皮肤嫩。”
他撑起身子,低头打量她,“哪里嫩?”
她故意顶了他一下,“都嫩,里面更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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