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的记忆里,冉在青的两个儿子的确是能力出众,而且谨守本分,没什么不知足的野心跟举动。在她担任西氏集团总经理后,本来就是要提拔他们的。
西鸢萝将身子仰到沙发背上,微昂着下巴,神采飞扬间,天生就有股领导者的风范。
“如果两位叔叔真如小奶奶说的那般能力出众,又能够尽心辅佐我,那我将来必定委以重任。”
她的言语间甚是自信,仿佛已经认定了她就是西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不过也正是这份自信,让冉在青感到前路光明有望。但她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那句尽心辅佐,不但是说她的两个儿子,也是在跟她说。
既然上了同一条船,那自然是要同舟共济,她又岂有不尽心之理?
相视一笑间,两个女人协议达成。
冉在青俯身为西鸢萝添了一杯花茶,淡红色的玫瑰花茶汤色泽清亮,芳香宜人,白皙如玉的手轻轻端起,送到西鸢萝面前。
西鸢萝接过。
冉在青面露笑意,“现在可以告诉小奶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西鸢萝眸色微寒,语调低沉:“你觉得,我会让白翠浓生下儿子,拥有和我争斗的筹码么?”
冉在青笑了笑,不以为然道:“白翠浓不是你的对手。不论她有没有儿子,她都不是你的对手。”
“哦?”西鸢萝有一丝好奇。
冉在青目光晶亮,对于自己的论断甚是自信,解析道:“白家根基全无,白翠浓目光短浅,在西氏集团没有任何影响力,就算她有了儿子,他姓西,你也姓西,他又拿什么跟你斗?你手头有西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身后有连家、齐家,你有一把好牌,而白翠浓什么都没有。”
西鸢萝眸色微寒。她何尝不知白翠浓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前世今生两代恩怨,她恨她入骨。
“我知道你恨白翠浓。但成大事者,需目光远见。如果你想要接掌西氏集团,那么就该认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对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你大权在握,无论你怎么对付白翠浓,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西鸢萝眼帘低垂,暗自思忖。冉在青的话不无道理。此番重生,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一个白翠浓,还有西崇明。她要夺取西氏集团,让贪婪恶毒的他们一无所有。如今西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是西固天,而西崇明是他一力栽培的接班人,如果她想要对付西崇明,接掌西氏,那将来就必然绕不开和西固天争锋相对。也就是说,西固天,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想通了这一层,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冉在青说,保住白翠浓的儿子,对她有利无害。现在的她才十七岁,根本没有能力和西固天抗衡。谁都知道,西固天很想要个孙子。如果这次白翠浓流产,他虽然口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必然会有疙瘩。所以,冉在青才让她保住白翠浓的儿子,以退为进,借此取悦于他。
用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孩子的生命换取西固天的信任,这笔买卖,似乎不亏。而且白翠浓到底会不会流产还是两说。小题大做,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她惯用的伎俩,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西家出面救白老头。前世里,西恩晖这个人,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上次她费尽心机赶白翠浓出西家,结果却因为他的及时出现而功亏一篑。可见有些历史进程似乎难以改变。
如果说西恩晖是注定要出世的,那么她又何不拿来利用一把?
但是……齐怀渊是为了她出头,白老头又砸伤了他,如今她却要反过来为白老头说情。那样,他情何以堪!
西鸢萝眉头深皱,低声喃喃:“那样,岂不是很对不起大公子。”
“呵呵~”冉在青咯咯笑了一声,端起花茶优雅地抿了一口,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挺喜欢大公子的。但是鸢萝,你要清楚,你们的婚约,本就是建立在家族利益之上的。以大公子的势力,想要对付区区白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说到底,他还是顾及着几分西家。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也就是想让你在西家立足根基,为你将来铺路。因为你的将来,便是他的将来。”
西鸢萝的心猛的一滞。脸色苍白,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冉在青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心中微微叹息。女人总是在感情上容易受伤。但是有些事实,早些认清,总比到将来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时才知晓要好得多。
“大公子的确是个难得的夫婿,家世人品样样优秀。但是,他的野心太大,目标太远。像这样的男人,如果你想要一直在他身边,和他携手并进,就必须拥有自己的实力。你可以喜欢他,也可以爱他,但你必须时刻保持警醒,不要让自己沉沦进只有他的世界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需要容纳的东西太多,而你,不过其中一个。”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人情凉薄,也不是世态炎凉,一切,不过都是相互利用而已。感情这东西,身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早就该看透了。”
啪嗒。西鸢萝手中的白玉瓷杯黯然落地,碎渣四溅。
——
夜风清凉,星月西移。西鸢萝站在窗前,望着远方黑暗的天空,静候黎明。其实她什么都明白的。她和齐怀渊,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利益交换,他们之间牵扯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家族利益,理想抱负,注定他们无法和普通男女一样,单纯的恋爱结婚。
可是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心却还是那么痛?
前世里,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叛逆任性对生活诸多不满,但却一直坚信父亲和爷爷是真心疼爱她的。直到死的时候,才发现那血淋淋的真相。亲情犹如是,爱情又如何?如果她身上没了上京城首富西家大小姐的光环,齐怀渊还会对她好么?
——
一夜未眠,西鸢萝第二日整个人都恹恹的。早饭中饭都勉强只吃了几口。到了下午,脸色便愈发显得苍白起来。放学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载着她到处晃了将近两个小时。昨晚沉思许久,她定了一个主意,可是事到临头,她又彷徨退缩了。心中惴惴不安,深怕得到的那个结果,是她无法面对的。
“大小姐,你脸色很不好。还是回家吧。”司机担忧地劝道。
西鸢萝呆呆地看着窗外,没有回答。车窗外的高楼景致快速闪过,她却想不起来这条路是通向何方。原来这个城市,熟悉,却又陌生。
沉默了半响,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头对司机说:“送我去清远。”
许多的人和事也就像这城市的风景,自以为很熟悉,但实际却是陌生难解的。想要知道是不是和你认为的一样,那么就必须走进去才能看清楚。
到了清远的别墅,齐怀渊却不在。娟婶说他在部队有事,可能要到很晚才回来。
既然来了,那就等吧。反正若是不知道答案,回去也是寝食难安。
她去了他的书房等他。天色已经暗了,书房内幽暗昏沉。她没有开灯,走到书桌前坐下。昏暗中,他的书房简洁精练,线条刚硬,一如他的为人行事。
娟婶弄了晚饭给她吃,她也只是随意拨弄了几下,就放在了一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天空黑魆魆地,齐怀渊一直没有回来。不知不觉,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极不安稳,眉头紧蹙,呼吸急促。
☆、38一念地狱
睡梦中,她极不安稳,眉头紧蹙,呼吸急促,梦境杂乱无章。一会儿置身茫茫大海,孤独漂泊;一会儿又行走在万丈悬崖边,前路云雾弥漫,脚下碎石滚滚,胆战心惊。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空……西鸢萝猛然惊醒,一身的冷汗。
“怎么?做噩梦了?”齐怀渊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西鸢萝有一瞬的怔愣。低头看了眼肩膀上的外套,转向齐怀渊,眸中有着噩梦过后的惊恐与迷蒙。
“你回来了。”
“恩,刚回来。”齐怀渊答应着,脱下军服挂到衣架上,“你怎么睡在这儿?娟婶没给你收拾房间么?”言语之间略有些责备。
“不是。是我跟她说不用麻烦的。”西鸢萝说道。她并没有想要在这儿过夜。
齐怀渊不再言语,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灰色薄毛衣套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有什么事么?非要等我回来不可。”
西鸢萝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细地雨丝浓稠绵密,丝丝缕缕都浸染着秋日的寒凉。
等了一晚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齐怀渊穿好衣服走过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神色关切地说:“怎么了?是不是西家又难为你了?”
西鸢萝低垂着双眸,仍然没有说话。齐怀渊见她这个样子,猜也猜得到,肯定是为了白家的事情,西家又将脑子动到她头上去了。
他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用怕。”
“我没有怕。”西鸢萝终于开口,望着窗外绵绵地雨丝,声音清浅暗淡:“我只是累了。好累好累。”
齐怀渊眉宇间亦是难掩疲累,拍拍她的肩膀,没有体会到她的心境,说道:“累了就去休息,我让娟婶给你准备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