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感觉全都变了,他不再是闺蜜,不再是哥们。他让她很慌张。
“有——”他也顿了好大一顿,“事?”
“嗯,对,我答应了小朋友们去孤儿院的,他们等着我的礼物呢!”她怕了,不敢再和他接触太多。
“我去过孤儿院了,告诉他们安心姐姐今天有事不能来,让我替她送礼物。小朋友们都很开心。”
果然是他的风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所以你晚上没事了。”
这顿饭,他只点了一碗面,吃完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才离开,还特地嘱咐她保持手机开机。
回到宿舍,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安,焦虑,就算她再迟钝,他的心思她也明白了,而且是从一年多以前开始的,可以面对吗?可以吗?
她凭什么呢,凭幼稚?凭孩子气?
算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好,免得,她要像躲避冰激凌一样,去躲避另一样自己喜欢的口味。
这样想也就淡然了。
静静地躺了一会,爬起来打开计算机开始编程,这才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他们会打电话来吗?或许已经忘了她的存在,又怎么会记得她的生日。
算了,不去想那些吧!这么久以来,她一个人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这样想也就淡然了。
编程一直编到电话铃声想起,“凌草”两个字在那里跳来跳去。看着这两个字,心头涌上的是淡淡的温暖,其实从好久以前就开始有这种感觉了,只是,她不敢正视。
现在也不敢正视,温暖,只是一种温度,它可以随时散去。
“草!”
“下来!”
“不要!我有点累!”
“我说下来!我会等到你下来为止!”
而后电话就挂断了。她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他就站在楼下的小树旁,还是平时那样一身阳光随意的装束,淡淡地看着周围,不温不火。她知道他有多倔强,如果她不下去,他可以站到明天早上。如果她一直不出去,他可以一直站下去。
下去吧,既然决定淡然,面对他又何妨?于是她走到了他身边。
“你这种威胁很不高明,站一夜辛苦的可不是我!蚊子们应该很喜欢。”她戳了戳他肩头的肌肉:“能养活不少蚊子。”
他嘴角微微一扬,尽是灿烂:“我知道你舍不得!”
这个家伙脸皮厚,这一点,她和所有人的看法一致:“是没必要,无论如何,我都吃了你那么多碗与众不同的面!你算是在追我吧?”
他无奈地抹了把额头上的短发:“咱们可不可以象征性地含蓄一点?”
“我答应你!”她说着挎上了他的臂弯:“从现在开始,我是你女朋友了。”
她嘻嘻地笑着。
很少能弄清楚他在想什么,但很清楚他的脾气,属驴的。他想做的事情,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不管他是不是认真的,索性答应了他。他兴许和对待他以往的那些女朋友一样,不到一个月,就索然无味地自动疏远了。
心头有点淡淡的失落,但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一手掐着她的一个肩头,把她放在眼前上下打量:“没诚意!”女为悦己者容,谁去见心上人都会刻意打扮一番,而她,还是上午那一身,甚至都没梳理一下头发。“我宁愿你不肯下来。”
怪人!
“那我再上去,你在这喂蚊子吧!”
她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了回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眸子。
她愣愣的,夜色下,他的双眸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带着魔力,让她不敢去看。
“恋人,要接吻!”
他的唇竟然在压近!
她张开五指,把他的脸推到了一边:“不许饥不择食!”
她已经跑出了好远,刚才那样的举动,实在太别扭。
“喂!我不饥,也没有不择!”你明明就是美食!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他一直都在用行动告诉她,她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可是她,怎么就不明白。
“哦,我知道了!”
她继续向前奔,他大步追:“喂,你去哪儿?”
“不知道!”
“那站住吧!”
“哦!”她很听话地站住了。
他跟过来,用他炙热的大手,把她的手包在了手心:“跟我走!”
她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我跟你走就是了!”
和他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偷偷侧头看了他一眼,夜风吹动着他的短发,那样子就像——一首诗,抑或是一幅画。
“我好看吗?”他淡淡地问,能感觉到他嘴角的那一丝笑意。
“好看!”
“给你看一辈子好不好?”
“嗯……”她又看了看他:“你的样子就长在这里,给不给我看,我都可以看一辈子。”除非出门的时候像阿拉伯人一样,把脸遮上,不过这个地球上,出门遮脸的,好像只有女人。
“嘿……”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某个餐馆,可是他却带她去了冷饮厅,点了十八杯各种口味的冰激凌。
“我不吃冰激凌。”
“我知道。”
他知道?知道什么?倒是认识他以来,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冰激凌。那么今天……
“那我看着你吃。”
“睹物思人?忘不了他?”他的语气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脸上的浅笑也是淡淡的。
“你……在说什么?”她的眼神游离着,都不敢抬一下眼皮。
“我记得你的胆子挺大的。”
“啊……”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丢下那一桌的冰激凌,拉着她离开了那里。她回头看了又看,虽然不吃冰激凌,也觉得那么多冰激凌一口不动就离开,太浪费了。
在不太远的一处停车场,钻进了一辆深色的小轿车,他坐在驾驶座,稳稳地发动了车子。
她看见了方向盘的车标,一个圈圈里面圈着一个放射形的三角,她认识的车标很少,但这个她认识。
看他驾车的样子,好像很娴熟。
“不会是你的车吧?”
“找朋友借的。”
“哦。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系上安全带。”
他车子开得很稳很稳,她还是很听话地系上了安全带,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渐渐地,璀璨的灯光越来越稀少,远处的小山丘,在夜色下只有一个黑影,已然到了郊区了。
大晚上的,跑这么远干什么:“十点半我们宿舍可就封楼了!”
他没说话,但感觉到他的眼睛斜了一下。
她戳了戳他:“我跟你说话呢!”
“我听见了。”
听见了不赶快回答:“去哪儿?”
“私奔!”
她伸了个懒腰靠在了座椅上:“奔往何方?”
她知道,他经常没有正型,但从不过火,他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计划的。她也相信,他会在十点半之前把她送回去。
“解开你心结的地方。”
人烟越来越稀少,只剩下道路两旁零星的建筑和孤单的路灯,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车窗外,那一排一排的,明明就是——墓碑!
他说什么,私奔,到墓地私奔?他还说什么,说帮她解开心结,到墓地解开心结?
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在她眼里一直都是。
“跟我来!”
他拿着一只手电筒,拉着她的手沿着小路走向墓地深处,路的一侧全是整齐的墓碑,灯光微弱,隐约可以看见墓碑上的照片。
哦,愿逝者安息!
她的手没有一丝凉意。他看了看她的脸,竟是微笑着的,幸好他足够了解她,知道她是在为这里躺着的每一个人祈福。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怕吗?”他一个爷们,在这种地方也是有些慌张的。
为什么要害怕呢?每一个人,无论是活着,还是逝去,都是一个故事,只是这里躺着的每一个人现在以另一种状态存在着而已。
“带我来这里私奔?”
“带你见一个人。”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他停下了脚步,手电筒光心处的那张脸,竟是……他!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他,竟是墓碑上的照片。那一刻她没有想到许多,什么天人永隔,什么生死永别,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贺翔是我的表兄,不过比我早到这个世界上两个月,我却要叫他一声哥。两年半以前,查出得了绝症,他托付我照顾你,不让我告诉你这一切。他说不想因为他的离去让你伤心。可是我发现,如果不告诉你这个事实,你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阴影。”
看着墓碑上的脸,她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她读的是女子学校,几乎不认识什么异性。他是她搬到新住处的一个邻居。照顾她起居的只有一个阿姨,从未见过她的父母。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然具有了大男子的气概,照顾起她这个可怜的小妹妹。
他会带给她社区果树上结的果子,虽然那果子又小又丑又难吃,但她总是如获珍宝;春末夏初,他会不顾从树上掉下来的危险,捉一只知了给她唱歌,还会骑着自行车,带她到很远的泥沟里去钓龙虾。生日的时候总是能收到他的礼物,记得有一条裙子,让全班的女生都羡慕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