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夫不如近邻 (蒙娜莎莎)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真实，却每一个字，都想让秦汐流泪。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地一切，轻轻地挣脱裴朗的手，将自己僵立在原地。
进退不得。
此刻，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心，快要窒息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避开那灼热的火光，可胸口，还是辣痛一片。
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将他和麦薇载走，她甚至还看到麦薇的手挣扎着，握住了他的。
明明，她才是他的太太，可此刻，握住他的手的人，不是她。
突然想起自己那个问题——状女有划。
你，还爱她吗？
他没有回答，可是，他的行动，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生死都可以不顾，这不是爱，难道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原本以为他的情感就在她的手边，触手可及，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太蠢，太天真了……
裴家乱得可以，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动向。
秦汐慢慢地退出来，悄无声息地，踏着滚烫的马路，往山下走。
他躺在医院里，她，却已经不想去陪伴他了。
马路很烫，空气很燥热，那些狠狠忍住没有流出的眼泪化成了汗水，慢慢地蒸发掉。
有什么东西，仿佛也一点一点地，从她生命里被剥离。
怔怔地看着前方的路，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嘿！”
身后一阵匆匆的声音，她的双臂已经被裴朗扯住，“你不去医院陪小舅舅，你乱跑什么？！”
“我为什么要去陪他？”
她茫茫然，脑中一片空白。
裴朗怒其不争，“你是他的妻子啊！这种时候，你不陪在他身边，难道真的要让人趁虚而入吗？！”
趁虚而入？
秦汐可悲地发现，好像自己和裴锦川的婚姻，真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牢固。
处处，都虚得不行了。
可，裴朗的话，还是提醒了她。
“你说得对，”她回神，眼里慢慢笼出一丝辉光，“我是他的妻子……”
是妻子，是有合法的权益，连法律都在保护她，她更加要去捍卫自己的权益和尊严！
裴朗松了一口气，“赶紧上车，我带你去！”
车子很快到了莫氏医院。
莫云哲见到秦汐，立刻交代她去楼上的手术室。
心口狠狠拧了拧，她立马三步并做两步地奔了上去，“裴锦川怎么样了？”
手术室门口的所有人齐齐回头，看着她。
裴锦雯，陆亚玲，裴锦行，还有……幸灾乐祸的叶婉柔。
以及，一身落拓，已经恢复了清醒的裴锦川。
见到秦汐，他微微愣了一下，用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她没有受伤以后，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才救火的时候，是他忽略了她。
心口有些窒闷，像是内疚，更多的，却是更加复杂的，让他还来不及理清的情绪……
秦汐轻轻上前，站得笔直，说话，也不卑不亢，“你很累了，不如我来帮你等吧？”
他微微怔了怔。
原本以为，她会质问……
可是，她却没有。
这让他意外。
身边忽地传来一记轻笑，叶婉柔凉凉开口，“你以为，麦薇醒来之后，想要看到的人会是你吗？”
秦汐扯了扯嘴角，“夫妻本就一体，我可以代表你，对不对，锦川？我帮你等她出来，好不好？”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最后的尊严，也已经被她拿出来，赤裸裸地捧到了他面前。
如果说这是一场战役，那么，她不想输。
裴锦川被微微撼住。
秦汐屏住呼吸，在等他的答案。
可最终，他摇了摇头，“这件事是在裴家发生的，一会儿会有很多记者，还是我来应付吧。”
很委婉的拒绝。
可是，秦汐懂了。
女人之间的战争，却只有男人才能决定她们的胜负。
这场仗，她匆忙上阵，兵荒马乱，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武器，就已经溃败如山。
他，宣布了结果。
麦薇醒来的话，他想要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自己吧？
十年，一年。
10：1的比例，压倒性的优势。
胜负，在麦薇重新回到他们生活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分出来了。
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地给自己加油打气，想说自己可以努力努力再努力。
可现实，已经结结实实地甩了她一巴掌。
再不清醒，就是傻瓜。
不去在意旁边人或怜悯或嘲笑的目光，她轻轻地开口，“我刚才，好像也吸入了一点烟尘，你陪我下去找医生看看，好吗？”
裴锦川眸色露出一丝紧张，“有没有哪里……”
不舒服三个字已经快要说出来了，可身后的手术室大门也随之打开——
“麦薇家属？她需要家属进去陪伴。”
裴锦川的声音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可秦汐，却期待地看着他——
她让自己的每一份希望都蕴藏在眼神里，不断地看着他，这是，她最后的抗争，最后的希望。
不把自己逼到绝境，她，不会死心。
最后的最后，裴锦川轻轻地抬手，如往常一样，像是带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乖，先让裴朗带你下去检查一下，我一会儿就下去陪你，好吗？”
Yes或者no——这个她问了一年多，傻傻地期待了一年多的问题，终于，终于被他回答了出来！
喜欢，不等于爱。
宠她，也不等于爱。
爱就是爱，除了那种浓烈的悸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与它对等。
她，终于懂了！
收起自己不轻易显露出的委屈和柔弱，她对着他轻轻一笑，“那么，不打扰了。”
转身，不停顿地离开。
她的笑很轻，很轻，却突地，像是带了刺一样，将裴锦川的心脏轻轻地刺了一下。
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感觉，身后的医生又传来第二声的催促。
裴锦川捻了捻眉心，打算先去看一看麦薇的病情到底如何，然后就尽快下楼去找秦汐。
如往常一样，宠着她，哄着她。
一切，都不会变。
从医院里出来，秦汐顿住了脚步，看向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裴朗，“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跟着。”
“你不是吸入烟尘了吗？我得带你去看看，小舅舅吩咐的。”
裴朗很有责任心。
“我装的，”秦汐对他笑了笑，“我演技是不是很烂？”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裴朗皱眉，“赶紧跟我去检查！”
“我真的是装的。”
裴锦川一定是看穿了她，所以，才不跟自己下来的。
秦汐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裴朗拧着眉看了她一会儿，“那好吧，你自己休息一会儿，我上去陪一陪妈咪和外婆。”
“好。”
秦汐应着，嘴角的笑容依旧是淡淡地，不变。
待裴朗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她才猛地弯下身，扶住墙壁狂咳起来——
浓烟滚滚，怎么可能吸入不了？
咳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肺像是被人狠狠地捏着，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双腿更是发虚地往下蹲着，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疼的，不知道是心，还是肺……
一只大掌轻轻地落在她的背上，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气息抚平。
“裴朗，我没……”，秦汐起身，去拂那只手。
却在看到它主人的时候，愣了一下，“纪医生……”
居然是纪北辰！
他穿着白大褂，笑容在阳光底下看起来很舒朗，“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秦汐愣了一下。
纪北辰笑得依旧温和，“我带你去拍个片好吗？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手术室门口的那一幕，他看到了。
心，微微地拧着，为她。
秦汐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确定？”，他又问。
秦汐恍惚了一下，迎上他的眸，那双眼睛里有温润的光如滑过黑曜石的温水，让人很容易就能镇定下来。
这是，属于纪北辰的力量。
她突然，想要去借助那一点力量，让自己稳定下来。
于是，她轻轻开口，“能不能，带我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下，换纪北辰愣住。
现在，是上班时间。
他的所有教养和专业水准都告诉他，应该拒绝她此刻的要求。
秦汐看出他的为难，旋身就往外走，“对不起，当我没说。”
只是……
下一秒，意外地，她的手被他拉住。
最终，他将她带出了医院，“我带你去。”
黑色辉腾的车门被拉开，她坐上他的车，“我们去哪儿？”
“去呼吸新鲜空气，等你觉得心不累了，我们，再回来。”
他发动车子，不再犹豫。
麦薇有哮喘的历史，所以医生观察了比较长的时间，才宣布她没有任何的危险。
裴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裴锦川更甚。
他不想背负什么枷锁，内疚，抱歉……这些情绪都会左右他的情绪。
旋身，朝电梯口走去。
“你不去看看麦薇？”，裴锦雯在他身后问道。
“不用了，我要回家。”
裴太太一定是回家了，他得赶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