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震惊。
“当然,虞雯自己过得也不好,一辈子不知道吃了多少枪子,四十岁不到就落了一身残疾,现在怀信也不想认她。可这能怪谁?她有太多次机会想明白了,可她真的糊涂。”她说:“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年轻时候谁都糊涂,可嫁给怀信你就不能糊涂。你们两个不拿证不办酒宴对你其实是有好处的,万一费家再出点什么事,你能领着孩子回德国,没人知道你是他老婆,不会惹上一群仇家。但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我只想跟你说,不管怀信日后怎么对你,你都不能拖他后腿,永远别信外人。你妈妈在你这个年纪时比你要正得多,但她这些年为什么还跟道上的人联系,能同意你哥哥接那些生意?因为那种地方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不用他失势,就算你跟他分开,也得有股势力一直撑着你。否则你别说出门,请个佣人都可能在你睡觉时候给你亮刀子。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要谨慎,虽然我也疼怀信,但你也要考虑好。一旦结婚摆酒,你这辈子就没法再回头了。”
我能听得出来,她有些不甘,也非常后悔。
谁会不后悔?那个在他最风光的时候嫁给他的女人把事情搞成一团糟之后走了,留下我表姨陪他一起收拾着烂摊子。
可他半点情分也没留。
我问:“表姨,那费先生现在还撑着你吗?”
“我还能应付得了。”她笑了一下:“你妈妈也帮帮忙的。”
“那就好。”我说:“怀信肯定也帮你的。”
“嗯,但他还小,尤其现在找孩子要紧,我这边没事。”她问:“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吓唬你,不让你嫁怀信吧?他喜欢你,而且他信教,碰了你就是一辈子,肯定是思前想后才有的决定,我也不希望他受伤的。”
“我没觉得你在吓唬我。”我知道她的意思,摊开了说挺好的,因为这样我能了解很多事:“我知道你是告诉我,我只要相信怀信,有什么事跟他一起处理,不要自己做主,放聪明别上当就行了。”
“嗯,他对你好不好都是其次,就算他是我养大的,我也只能预测他的人品,预测不了他的感情。可是这件事是第一位的。”她有点伤感地说:“如果他不是怀信,我可能真的也要跟着你妈妈一起反对。”
我点头。
又闲聊了几句,电梯来了,我表姨正要进去,身后传来费子霖的声音:“等等。”
表姨去跟费子霖谈了,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如果他是跟她聊仇家的事,要给她提供保护,那还好。如果他是嫌我表姨跟我说这些事,那我立刻就让我妈接毛毛走,用他孙子虐待他。
回病房后,我跟费怀信简单聊了一下这件事,但因为拿不准他知不知道他爸跟李太太的事而没有说。
费怀信听完之后说他爸爸应该是谈保护的事,而且对我拍胸脯保证,然后问我:“你知道追杀你的是你哥哥家?”
“嗯。”
“那怎么还跟他这么好?”
“他对我挺好的。”我说:“我哥哥本来挺讨厌我,后来他得了病,有时候会突然不认识人。那之后他反而对我好起来了。”
他疑惑起来:“他有病?”
“嗯,人格分裂,好多专家给他看过,但治不好。他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并不认识我妈妈,只认识他爸爸,也特别和善,跟他完全是两个人。”
我哥哥的第一人格是个狡猾残忍,冷酷凶狠的人。相较之下,我其实比较喜欢他后来分裂出的那个人格,虽然那个人格并不认识我,但特别可爱,还很体贴。
费怀信愕然说:“我都没发现过。”
“那是当然,繁先生一直在藏着这件事,连他的第一人格都没发现自己还有第二人格。”我说:“所以他跟我挺好的,因为他现在只觉得他是我哥哥,不讨厌我。以前他对我特别糟,很恨我,跟我见面总是讽刺我。”
他握住了我的手,说:“过来。”
我凑过去,他抱住了我,柔声说:“以后别再怕了。”
“嗯。”
“教母之前对我说,希望你找个生活安定的男人。而我们家有让她不安心的前车之鉴。可我不会让你有危险,我用我的命保证。”他这话说得有点没底气:“在我身边,就什么都别怕。”
“你家有什么前车之鉴?”我想听听他知道什么内幕。
“我祖父的妻子被杀了,我爸爸的被仇家动过。”
“就是你妈妈?”
“不知道,这不是我爸爸说的,是我别的伯伯说的。”看来他不想认李太太也有这层原因:“但我爸爸和我妈妈都早就让我告诉你,不要接触道上的人,有任何事都来跟我说,保证我第一时间知道。”
“放心,我可聪明了。”
他笑起来,摸着我的背,问:“你为什么养豹子?不怕它吃你?”
“怎么会?动物很单纯,跟小孩子一样,善恶都不会隐藏。”
他还是笑,然后问:“妞妞?”
“嗯哼?”
“你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
“嗯,你也回答了。”
“我怎么回答的?”
“拿我跟盛萌萌比了半天。”
“我喜欢你聪明。”他轻轻地说:“就算你是个普通人,只要你这么聪明,我一定也会一遇上你就喜欢。”
“多谢夸奖。”我回敬他:“我也喜欢你聪明。”
“以后不要冲动了。”他是指我因为他结婚跑了的事:“我们是一体的。”
我做基金会时,帮助了很多被家暴的女人。我问她们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男人,大都告诉我,这个男人曾经对她很好。我就说正常女人不会蠢到明知这个男人酗酒打人还要跟他过一生。
可我还是觉得,女人在爱情中不应失去“智商”,呆呆的纯情美女遇到有能力呵护她一生的男人是少数中的少数。因为即便开头选上了,人生那么长,诱惑那么多,挫折说来就来,有利益的地方就有阴谋,强悍如费子霖也曾过着连孩子都被绑架的危险生活。
没错,我想得就是李太太。当时如果把我表姨换成她,我不晓得她是能陪他扛过去,细心地保护着孩子不受伤害,还是把事情搞得更糟。但我表姨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虽然我妈说她当年出于对豪门的向往,选错了丈夫。
所以费怀信说他喜欢我聪明,我并不觉得不适,反而觉得这是一句令我美滋滋的夸奖。这意味着他觉得我能过得更好,当然,如果他失势,我也会用尽全力地挺他。
☆、64全都错了
费怀信对他之前经历的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就安排人着手去查。现在别的事都没有进展,他说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知道,可能只是因为这刀险些要了他的命。
我没事就想想我表姨的话,知道她和我家人都没有危言耸听。我是个功利且不想找麻烦的人,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必然不会选择费怀信。
但事已至此,我已经完全没有退路。
费怀信小时候的事倒是好查,因为盛萌萌交代了。是费怀信亲自去问的。
盛萌萌说她记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有个小哥哥救了她,个子很高很高。她勉强记得他校服的颜色,款式偏英伦,但不记得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费怀信就顺着校服的颜色查,把那个时候所有含有这个颜色的英伦款校服都找出来给她辨认,她最后确定了两件,一件是高中,一件是大学。
这事又等了一阵子,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好了,可以出院陪毛毛玩,但还不能再去山区。费怀信也恢复得差不多,但那条手臂始终有点凉,也没什么力气。
毛头也完全没有消息,费怀信跟她谈过好几次,她都死不交代。
直到费怀信开始复健时,那个“小哥哥”终于有了消息。
费怀信通过各种手段拿到了那几年在校的所有学生,一张一张让盛萌萌辨别,她虽然没辨别出来,我却发现了一条线索。其中有一个男生的长相,特别特别像船上男人的图像。
我们查到了他的背景资料,他当时名下有一间小公司,注册资金只有五十万,似乎刚刚起步。他叫陈汉璞。
我们都觉得他八成就是船上的人,跟费怀信以及费子霖商量过,他们都建议我先联络我妈妈,请她探探情况。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船上的男人,那他不露面就必然是想好的事。因为全船没有人不知道盛萌萌是费怀信的未婚妻,他很可能是出于某种恐惧而不敢说。
我连忙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她思考了好一会儿,说:“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他只有五十万的小公司,而且资料只能查到他大学毕业。”
“我好像就是听过他的名字,”她说:“但我得问问你爸爸,他记性好。”
“我爸爸他……”我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络他,但始终不敢:“他还生气吗?”
“嗯,他不想见你。”
唉……
我真的伤到他的心了。
这事的结果是第二天才有的。我爸爸给我打了电话,说:“陈汉璞这个人我知道。”
“啊……”他连招呼都没跟我打:“爸!”
他先没说话,继而道:“我跟他约在下周三见面,你带着盛萌萌回来,跟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