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太太的话,我们太太还好,身子也妥当,姑娘也好,就是听了京城的消息,心里着急的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真是再想不到二太太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想想这些年老太太这样的相信她,这样的看中她,就生怕老太太一时受不住背叛的苦,伤了心,伤了身子,又惦记着大舅老爷的身子,这不是,特意请了了神医送来京城,想着能帮上些忙,那神医在南面很有些名声,那些世家大户里,不知道多少疑难杂症都让神医给治好了,太太说了,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她只想着尽一尽心,好歹这是娘家,她怎么也不能看着不管。”
这嬷嬷是贾家出去的人,对着这贾家的事儿其实看的比贾敏更清楚,知道这些事儿里头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也知道这所有的祸事真要说起来,根子还是在老太太的身上,不过事儿到了如今这地步,说什么都是假的,反正罪名都让王氏一个人扛着了,自然老太太就没有了什么过错,最多就是个失察的罪名,所以立马就把老太太也说成了受害人,是受了蒙蔽的,受了背叛的,把老太太说舒服了为止。反正她一个下人,在这老太太的屋子里说话,又不是什么呈堂证供,还不是怎么讨人喜欢怎么说。
果然听了这话,老太太的脸色立马就一片的凄苦,然后擦着眼角,很是哽咽的说道:
“要不说我往日最疼她呢,也就是我的敏儿,最是知道我的心,我可不就是伤了心嘛,打从老二家的嫁进来,我就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张氏身子不好,我就让她帮着管家,琏儿没了亲娘,怕继室对他不好,就让她这个二婶当娘,我对着她那真是付出了十二分的信任的。这些年她管家,我是一点都没有插手的时候,只想着她一脸的本分,王家也是勋贵世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里会做出不妥当的事儿来,自然也是能当好这个家的,谁知道她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害了张氏,害了我的乖孙子瑚儿,还把手伸进了库里,贪了家里这么多银钱。为了银子居然连着放贷的事儿都做了,这是看走了眼了啊!活了这么久,居然连媳妇都能看走眼,我这活着都没劲了,以后死了,可怎么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啊!”
老太太这么一哭,边上的丫头们立马一个个围了过来,劝着的,递手绢的,拍后背的,那个忙乎啊,直接把这嬷嬷给忽略了,愣是就这么由着她在那里站着,从这里也能看出这老太太屋子里那些下人的规矩了,那怎么是一个乱字了得。而那个嬷嬷呢,心里更是暗暗吐槽:看走眼?怎么可能,你不就是因为这王氏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才看中的嘛,当初不是对着赖嬷嬷说,这二老爷太老实以后容易吃亏,要找个厉害的帮着看家,这才选的王氏嘛,如今倒是推的一干二净的了。
说起来王氏当年那就是活脱脱的第二个王熙凤啊!爽利,会说话,人也厉害,若不是后来因为对着大房做的那些事儿,让老太太拿着了把柄,好生的磋磨了一回,也不会变成那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更不会这么乖觉的懂得装出慈悲样来。作为亲自挑媳妇的老太太能看错了人?能不知道这王氏是什么样的脾气?那才是笑话呢!当然或许外头不知道这些的人还有可能相信一二,可是作为从前贾家的老人,嬷嬷这是半点都不信的,只是这嘴上是不能这么说的,她如今可是林家的人,怎么也该多客气几分不是。
“老太太可别这样伤心了,若是让我家太太知道,还不心疼死,如今最最要紧的是就是您身子好,再有就是大老爷的身子,毕竟走了的人毕竟是走了,还是顾着活人要紧不是,只要大老爷身子好了,多生几个孩子出来,也能弥补失去大哥儿的痛了。还有我家太太让我来问问,如今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您这里接下来可有什么章程?最要紧的是,这二太太眼见着怕是出不来了,那二老爷怎么办?是该早些递了休书,重新娶了继室,还是等着判决?这些还不都要您拿出主意来?好歹这是二老爷的大事儿,还牵扯到珠大爷,大姑娘,宝二爷的名声,可不能出一点子马虎的。”
这一把贾政放到了最要紧的地步,这老太太立马就不哭了,还哭什么呀,闺女说的没错,这会儿不是想着这些的时候,要赶紧的把老二扯出来,然后把孩子们的名声好好张罗一二了,珠儿的亲事已经毁了,那就要在琢磨一门,好在是个男孩子,晚上几年也不打紧,可是元春呢!她怎么办?眼见着进宫是不成了,可是不进宫,这年纪也该说亲了,该说给谁家?这样好的大年初一生的孩子。那样的好福分,生生让她亲妈给毁了,以后该怎么办?若是也拖上几年,那可就是老姑娘了,以后更加说不出去了,还有宝玉,等等,不是说宝玉是含着玉出生是有大福气的嘛?怎么出生才不到一年,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难不成是这玉的问题?不对,那玉上头可都是吉祥话,这样的好东西应该不是邪门东西,那么就该是王氏福气不够,压不住这好祥瑞,所以才出了岔子了。对,一定是这样的。
老太太心里不断的寻思,不断的想着各种各样的念头,不过虽然她对着贾宝玉的那快玉已经自发的给出了解释,可心里还是各种的不自在,这玉压不住就反噬的念头一旦起来了,就怎么也不能完全压下去,总觉得有点不舒服,甚至想着原本自己身子好好的,可是把宝玉抱过来之后,似乎自己也遭了难了,这老大年纪抄书,让宫里斥责可不就是难嘛,难不成这是自己也压不住这玉?那若是时间长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像王氏一样倒霉?
越想老太太心里就越是不安,好在她还记得这时候屋子里还有别人,不然这会儿只怕已经准备让贾宝玉离开自己的院子里了。
“刚才你说,这次敏儿推荐了神医?”
老太太想着怎么转移话题,然后把人趁早打发了,
“可不是,那可是真真的神仙一样的人物,不但是神医,这风水,相面,卜卦,什么都厉害,听说是道门真修,厉害着呢!”
道士?真修?老太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人啊!可是赶巧了!这才是福分呐。
☆、34
张中行的到来让史老太太很兴奋。她如今有太多的事儿想不明白,有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她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觉得自家儿子很倒霉,甚至对贾宝玉的那块玉也有疑惑。就像是一下子把他以前确定的事儿都翻了个儿一样。
说起来,史老太太从来不觉得自己以前捧着二房有什么错,她觉得自己对老二好,那是自己公平,老大已经得了爵位了,自然这当家的事儿就该给老二才是,一样都是自己生的,自然自己要让两个孩子都得了好处才是。更别说,老大和自己向来不亲,先是自家婆婆,后来是为了他媳妇,反正就是个和自己不对付的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孝,就这样自己还让他顺利的袭爵了,这已经是自己对他最大的仁慈了。而老二呢!那真是自己最贴心的孩子了,打小就听话,事事都知道顺着自己,自己说什么都跟着去做,还因为读书好,让自己长了不小的脸面,丈夫也因为这个孩子教导的好,和自己多敬重几分。这样的好孩子,自己没有让他袭爵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如今不过是让他住个正房,和自己住近些,让他多几分体面,出门的时候不会让他欺负,怎么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二房管家更不能说自己的错,那是大房的那个继室上不得台面,自己才这么干的,若不是这样,贾家国公府的脸面难不成让这么一个小官的闺女去埋汰?
更别说二房的孩子了,她一直都觉得二房的孩子一个个出生都是福气的日子,而且个个健康,从没有什么养不活的样子,多好,哪里像是那个贾瑚,生下来就看着是长不大的短命相。自然二房的孩子命格也是不一样的,不说别人,就说宝玉,这样祥瑞的含玉出生,这天下除了他还有谁?
可是如今却不对了,人嘴两张皮,人人都说她不对,说自己不懂规矩,好像以前跟自己说这几个孩子好的人不是他们一样。明明几个孩子都是富贵命格,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可如今却这样的遭遇,像是一下子全被打到了谷底,到底是怎么了?她真的很慌张好不!
好容易这来了个被人认可的道士,她很想问问究竟,让自己也好心安一些,当然这事儿不能直接问,不然显得自己好像很着急似的,这不是她的格调,自然是要慢慢的引导一下话题的。
“竟然这样的神奇?快,也和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这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怎么利索,脑子转的慢,眼睛也花了,什么花花草草的看着也不鲜亮了,有时候还怕认错人,记不得事儿,让人笑话,所以我也不爱出门了,就在家当个老背悔,混些个吃吃喝喝的,凑合着过日子,有一日算一日的,时间长了,连带着外头的事儿也知道的少,竟是成了瞎子,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从南面过来,一路上见识也多些,说些让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开开眼。免得以后别人问起,都笑话我没有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