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浑人,就是知府他都不看在眼里,上官说上几句他都能顶嘴,动不动就用王府压人,你偏偏还没法子,总不能真的把这家伙抓住了打一顿,或者直接打杀了,若是这样,就等于直接和成郡王对上了,要知道这会儿他妹妹的枕头风正厉害呢,谁知道会不会就因为这个和成王府结了仇?在他眼里只有皇权才是最厉害的,只能和他比皇家的实力才能压得下去。且忍一忍,等过上一阵子,寻个由头,把人弄走也就是了。“
两辈子在上层社会混日子的张中行第一次见识到了无赖这个群体强大的威力,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只能跟着点头,然后让人去看看甄家来人了没有。就是薛二老爷也让人去询问,要是人家甄家不看重张中行这个道士,好歹还有薛家的面子,也能让甄家来人走上一趟,那可是老亲,和这样的京城权贵家来的人比起来,那就是一家子人。
甄家来人很快,能不快吗,这可是请来给自家老太太看病的神医,他们甄家为什么能在江南当地头蛇?为什么自家姑娘进宫能当妃子,而不是什么宫女?为什么能生下皇子,能有如今的体面?就因为老太太,老太太可是皇帝圣人的乳娘,这身份,在民间或许不怎么要紧,可是在皇家,那就是和皇帝最亲近的人,在后宫这种地方,乳娘有时候就是保护的屏障,就是生母都不一定有乳娘亲近。所以几乎甄家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自家老太太活着,那么甄家的富贵才能保证不出岔子,就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事儿,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上头也能宽容一二,所以老太太的命比什么都要紧,是甄家一等一的大事儿。如今有人要把给老太太看病的神医抢走,那可就是捅了甄家的心窝子了。
“真人,这事儿您放心,有我们呢!就这么个东西,来惹您那是他自己寻死。敢和我们老太太抢神医,做梦呢!“
甄家的管事是真嚣张,若是寻常时候看到这样嚣张的下人,张中行说不得会觉得很不好,觉得这是仗势欺人,可是人啊,关键是要看自己的阵营,在这个时候,张中行看这管事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了,谁让人家是来替自己出气呢。越是嚣张他就越是觉得自己底气足啊!
“呦,这是哪家的啊!瞧着这衣裳倒是有点意思,可是这事儿怎么干的这么低俗呢!这大半夜堵人家门,怎么瞧着不像是咱们金陵体面人的做法,莫不是山沟沟里刚出来的?要在这故都走动,你好歹也学学这体面人的做派,这样光穿件好衣裳可不成!“
甄家的管事嘴那个毒啊!张中行都能看到那刘大人脸色开始变靑了,这是骂人不带脏字,说人家卑贱呢!他能不气靑了脸嘛。
“混账,你又是什么人?我家大人,那可是成郡王的小舅子,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好歹也认认贵人是什么摸样。“
刘大人身边的那个献媚的小厮立马出来对骂了,这样的场景自然是不会让主子出面的,狗腿子作用就显示出重要性。不过甄家的人敢骂第一句,那就必定有第二句等着,这不是立马又来了:
“成郡王府的小舅子?哎呦,小的还真是不知道,真是唐突了,该死,真是该死。“
那个做派啊,又是低头,又是作揖的,这让刘大人很满意,看看,自己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很有用的,立马就震住了人了,可是没想到人家这是耍着他玩呢,那甄家管事才赔礼赔了一半立马又抬头问道:
“不对啊!成郡王家的王妃那可是山东孟家的姑奶奶,我这没听说孟家有人来金陵啊!不是冒充的吧?我说,你们到底是哪家啊?”
看,坏吧,直接把人家成郡王妃娘家拉过来了,你要是点头,那可就是把人家孟家得罪了,那才是成郡王正紧的岳家。果然刘大人一听脸色又不好了,一边的那个下人倒是没有这个意识,还真是以为这人不知道呢,神兜兜的又开始显摆了:
“我家是刘家,我家老爷的亲妹子就在成郡王府服侍王爷呢。”
“刘家?不对吧,就是成郡王侧妃里头也没有刘家啊!不会是哪个通房吧,这也算是小舅子?哎呦,别笑话人了,谁家通房的娘家也是正紧亲戚的,说出去不怕丢脸啊!说实在的就凭着这话,你这就是冒认皇亲啊!走,走,走,赶紧的,趁着咱们家不计较,该干嘛干嘛去,要不我们家可就报官了。”
捅心窝子的大杀招啊!这是说除了正妃,侧妃,那都不是事儿了,刘大人能干?他可是以自家妹子能服侍王爷为荣的,这让人一说,岂不是说他们家不上台面?赶紧的,给那个说话的下人一个眼色,把自家大后台继续摆出来,好生震一震这些人。
“我家姑奶奶可是为王爷生了世子的,你们说话小心些,别招惹了我家大人,不然有的你们好看。”
“世子?成郡王府立世子了?这事儿怎么没听说啊!什么时候下的圣旨啊!我说这通房生的孩子是庶出吧,什么时候这王爵能让庶子继承了?这什么时候下的规矩?咱们怎么不知道啊?”
捅心窝子啊!太狠了,张中行在里头听的都想偷笑了,这甄家管事嘴皮子够利索的,那刘大人忍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也不摆什么风度了,一步上前就要使人开始抓人,这时候甄家管事的真正威力出来了。
“我看谁敢?也不看看我家是什么人家,金陵甄家就是这么好欺负的?我家老太太那是圣人的乳娘,就是京城各家王爷也要给点脸面,我家大姑娘那是贵妃,圣上的三皇子,那是我家贵妃娘娘亲生的儿子,是咱们家老爷的亲外甥,我们可是正紧的皇亲,怎么着?敢动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干嘛,不就是为了个什么小妾嘛,就来为难人?敢抢我们家请来的神医?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人,一个郡王府通房丫头的哥哥,就敢这么霸道了?把皇家威严放在哪里?仗势欺人到了我们家头上了?用你的脚趾头想想,为了你这么个东西的小妾耽误了我家老太太治病,你承担的起吗?成郡王难不成会为了你和你的小妾和我们甄家为难?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
什么是嚣张,这才是嚣张呢,这甄家的管事把唾沫星子都喷到那刘大人的脸上了,那刘大人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吓着了,等着那甄家管事的手指头都快点到他额头了,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儿不是和这管事对上,而是惶恐,害怕,随后就是一脸的不安,转头很是疑惑的询问自家的下人,连脸上的唾沫都来不及擦。
“该死的,怎么是金陵甄家?这能是老爷我能惹的人家?不是说这道士是为了苏州甄家这才推了我的帖子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都是人精子,哪里还不知道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弄错了,这刘大人确实是嚣张,可人家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自然知道这金陵甄家不好惹,更不可能傻不拉几的过来找骂,而是下头的人转达错了,光听着是甄家,以为是张中行明儿约了苏州的甄家,想想自己的身份,居然比不上一个举人家,自然不干了,这才大半夜都不顾及就打上门来,想要讨回面子。
按说这事儿到了这一步,毕竟就像是薛家二老爷说的,再混账,这人后头也有成郡王立着呢,也不好太扯破了脸,更别说这人亲外甥如今是成郡王唯一的儿子,若是一个不好,这成郡王后头生不出儿子,还真有可能让这么个庶子继承了爵位,那到时候这个刘大人可不就是有了最大的依仗了嘛,就是弄个大些的实权官职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能不得罪确实不好得罪。世家大族之所以能长存,关键就是不到生死存亡,他们做事儿总是多留几分余地,以防将来不好斗转。
所以这时候若是双方给个台阶,然后说几句场面话,也就过去了,双方这时候也确实有了几分这样的意思,就是那个甄家的管事在知道不是看不上甄家,而是弄错了之后,脸色也好看了很多,手指也放了下来,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可是张中行不干了,他好好睡觉呢,让人折腾起来,还弄得他到处求援的,这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了?
“这话怎么说的?苏州和金陵离着可不近,我可是好生的和来人说了,我明一早就要去甄家看病的,这样一说,就是傻子也知道是金陵甄家,怎么会扯到苏州那边去?在一个我可是因为不能上门另外给了药丸子的,这也不是寻常的药丸子,是听了来人讲述病情后特意给的,就是为了治病的,照理说,虽没有直接上门,可我这也算是就诊了,怎么就成了我不给看病了?”
这货说这话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明晃晃的说这是有人挑拨生事儿了,而且还说的特真诚,把他当时说的什么可能后院自己折腾之类的话全一刀切当没有说过了,只重点说明了自己的尽心尽力,说话间还转头对着薛家二老爷说道:
“薛兄,你可以给我作证,我虽然只是个道士,不是什么正紧的大夫,可也绝不是那种没有医德的庸医,在扬州,我连着林家下人求诊都没有拒绝过,在你家也是一样,怎么可能有病人这样上门求诊却视而不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