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润知道自己表情一定夸张了,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只是我很少见抽烟的女性。”
“跟我前夫偷学的,九十年代,他上高中,偶尔背着大人抽,我就躲在阳台上看,他抽烟的模样特别好看,引得我也
想学,我就从偷她的,被他逮着屁股就会挨揍,可我还是学会了。”
施润仿佛看见了一对青梅竹马的恩爱学生时代。
“叶姐姐和姐夫从小生活在一起?”
“我比他小三岁多,听母亲说过,我生下来第一个抱我的是他。当时母亲生我条件特殊,身旁没有人照顾,一个不到四岁的男孩听话的剪了脐带,没闹出人命,我的老公,他从小就是一个天才……”
抽口烟,叶离敛下眼眸,“瞧我,对着你怎么总提起他?”
“没事,我觉得很有趣。”
叶离指指施润,轻笑,“可能,你的发型让我想起高中时代的我,也是这样乖巧的两束长发,他特别喜欢,一直不允许我换发型。”
这话,现在的施润还听不出深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笑。
“说正事吧。”
施润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总共两页,推到她面前。
“公司里几个设计师都觉得你决赛那件作品不错,决定作出一品成衣销售看看,但这需要你授权,这是合约。”
施润呆在这巨大的惊喜里:“我设计的衣服可以上市去卖?”
叶离点头,“不过需要你修改,可能次数很多,我们公司设计师很苛刻。”
施润不敢置信这么好的机会落在了她头上,谦虚地说:“改多少次我都愿意,可以让CC国际的著名设计师们指导,我只能说我太幸运了。”
虽然喜不自胜,但还是仔细看过了合同,没什么问题,施润签下名字。
叶离拿回文件纸,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叶总,谢谢赏识。”
施润离开前,给了她自己的联系方式,寒假改稿经常需要给她审核,方便工作上的联系。
其实生活上,也愿意接触这样优气质平和的女人,尤其对她和她前夫的爱情故事,施润产生了莫大的八卦心。
有机会的话,很想见见这位神秘前夫,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
郑天涯打来电话的时候,施润正盯着设计稿,仔细看过了叶离给的修改意见,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说郑妈妈的药用完了,他不知道怎么开药,能不能请她帮个忙。
这个忙,施润不可能不帮。
看了看时间,她问:“你现在有时间?”
“我去学校接你。”
“……好。”
施润换好衣服,拿出上次去开药的诊疗卡和开药单记录,出了宿舍,往学校正门走。
阳光下,郑天涯站的笔直,眉目深锁,他瘦了一些,身形越发挺拔了。
施润没有多看,上了车。
“郑妈妈情况很不好吗?”
郑天边发动车子,皱起眉头,“还是那样,有时呼吸会弱,没力气干活,我请了保姆。”
“哦。”
“润润,我妈挺想你的,有时间不能去看看她?”他扭头看过来。
施润目视前方,没有做回答。
然后,便是一路的沉默。
车在医院停车坪前,停下。
施润要下去。
他却摁下中控。
☆、086:姐姐,能带我去找妈妈吗?
施润扭头,眸色冰冷地看向他。
车厢内有些暗,郑天涯的眼神突然阴鸷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复杂:“润润,是我伤害了你,可你不该从此放弃你自己。”
施润觉得好笑,“你多虑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么。”他嗤笑:“背着你丈夫,和学校男老师厮混?澉”
施润脸色一顿。
她和头牌叔叔的事,他怎么知道的?
施润没有问,管他怎么知道的,她的人生他再也管不着。
拿起书包,她平静地看着他,“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
郑天涯眉眼认真里几分晦暗地也看着她:“润润,你那个老师,我查不到他的资料,神秘莫测的,直觉身份不简单,他和你频繁接触,我觉得很奇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有危险。”
施润拧眉,“我有什么危险?”
他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下了车。
施润觉得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
-
医生开了药单,两人下楼。
抓药的大药房在门诊部后面,两栋住院楼之间。
郑天涯停了一下,说,“你不用跑了,在这等着,我抓了药送你回去。”
“没问题?”
他点头,转身走了。
施润在长椅上坐下,隆冬的晌午,阳光稀薄,人不动身体会更冷。
不到一分钟,她受不了了,站起身。
还是去药房吧,那里有暖气。
药房在综合检查楼的一层最东面。
施润从最西面的门进去,要穿过很长的走廊。
因为是综合楼,不像门诊部那里,到处都是诊室和来来往往的病人,走廊很清闲。
走了一段,突然有凌乱的脚步声在斜后方响起。
施润还没站定,就感觉到身侧刮过一阵风。
她吓了一跳,扭头,看见一个很小的黑影,一窜!从她身边溜了过去,钻进了她对面那堆对方的仪器后。
她的脚边,是一只遗落的棉拖,很小,儿童款式。
施润把鞋子捡了起来。
身后突然一阵嘈杂逼近,更多的脚步声。
施润扭头,是一个医生一个护.士,还有一个中年模样的便装女人,他们的脸上,布满焦急。
他们跑的方向正朝向她这边。
那个中年女人嘴里在喊:“小少爷,小少爷!”
施润闻声不禁转回脸,视线便与仪器后突然冒出的那双大眼睛对上!
那是一双男孩的眼睛,清澈,黑亮,此时却写满了惊惧不安。
施润张嘴要出声,男孩急急地伸手,葱白的小手合十。
那是乞求拜托的手势。
施润一怔,他眼睛红红滴露地看着她。
鬼使神差地,施润收回那只拿拖鞋的手,并且把拖鞋放进了书包侧袋里。
“小姑娘,你有没有见一个这么高,长得很可爱但是很瘦的小男孩经过?”
施润侧身,下意识堵在那堆仪器前,低头回答:“不好意思,没有。”
中年女人和医生护.士,匆匆跑过她了面前。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
施润这才转身,拿出那只干净的小棉拖,放到地上。
几秒,一只男孩穿袜子的小脚,小心翼翼钻了出来。
施润盯着他艰难勾拖鞋,无奈地轻轻揪住他的腿,真是瘦,握在手里似乎感觉不到肉。
她把他拽了出来。
这才看清他的脸。
“SOS?”
小男孩皱眉,并不认识这个漂亮姐姐。
施润给他穿好拖鞋,“你不认得我了吗?你往我头上砸过两张纸条。”
“对不起。”他很有礼貌,低低地承认,“我砸过很多人。”
施润觉得他真诚又可爱,不禁弯唇,“刚才追你的那几个人……”
“他们要把我抓回去!”
“可是你看起来生病了,不适合一个人在外面啊。”
“医生叔叔说我最近很好,我自己也知道的,才有力气跑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我要去找我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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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润皱眉:“小弟弟,你生病住院,你妈妈不陪着你吗?”
他低头,抿着小嘴不肯说话。
施润感觉他一双小手都攥紧了,她猜到了一些,眼里闪过复杂,“你太小了,一个人出去很危险。”
“我只是生病不长了!我七岁,我没上过学,可是爹地请了家庭教师,我认识很多字!”
施润和他交涉了很久,说要把他送回病房,他就哭。
最后没有办法,把他带到医生多的地方,他穿病号服,很醒目,医生会负责把他送回去。
施润柔声安慰了他几句,转身走。
走了没几步,发现他在跟着。
施润无奈,回过头:“别再跟着我。”
他立刻抓住她的衣摆。
小小的手,冻得通红,他仰头,眼睛里闪烁水光,摇晃着她的衣摆,一遍一遍哀求:“姐姐,求求你,带我去找妈咪。只有这一次机会,被爹地抓住了,我再也出不来的,我有地址。拜托拜托你,我想妈咪了,很想很想她。”
施润被他这样轻轻摇着,摇得一颗心都碎掉了。
眼眶润红,她仿佛看见陈旧的记忆里,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总呆滞地双手摇晃着福利院的大铁门,整日遥望,哭喊,要妈妈,要妈妈。
渴望母亲的心情,是一样的。
施润擦了擦眼角,低头牵了他的手,叹息道:“走吧,去找你妈妈。”
直到走出医院,等在公交站口,施润还是为自己一时的鲁莽感到茫然。
可她的右手小指,被那小小的手抓的牢牢的。
小家伙显然很少见到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