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还延续着几十年前的模样,用的是山间的井水,抽上来的,十分清凉。
女人手指刮着水花,萧如书按住,“拿出来,要着凉的。”
给妻子擦脸,带着她进屋,“自己呆一会儿,或者去厨房找张婶好不好?”
“那你去哪里?”
萧如书指了指客厅,“我就在那边,你不要乱走,上楼梯要叫张婶,上次摔痛的事还记不记得?”
她点头。
萧如书进客厅了,这一看,人都到齐。
他伸手捋了一把半白的头发,站姿一僵,随即走到一张红木椅前,坐下。
客厅很大,此时死寂的气氛在蔓延。
萧如书端起茶壶,拿过一只茶杯,倾倒茶水,倒了却不喝,手指攥紧茶杯,苍老的声音很低,“靳林说是你把小宝交给席城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
萧雪政勾唇浅浅慢慢的笑:“我是故意,我就是想让你生的杂种死了。”
萧如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起来,那副斯文的面孔沉静许久,突然甩手把茶杯摔在地上!
大概从没如此失控,白皙斯文的脸上出现很违和的表情,他手指发抖地摘了眼镜,竟站起身指着萧雪政:“小宝是我和我爱的人生下来的,是爱情和温暖的结晶!相反的,你才是那个不清不楚的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如书浑身都在发抖,双手捂住脸孔,颓唐地弓起身体。
萧雪政立起身!
“叔叔!”施润尖叫。
萧靳林赶紧抱住男人要冲上去身躯,“萧雪政!那是你爸你要干什么?”
嘭!
萧雪政长腿踢翻沉木椅子,指着萧如书,眉眼阴沉狠戾到极致,“要是没有血缘,我他妈上去就杀了你!我不是你,我有儿子女儿,我爱他们,我怕遭天谴!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你试试!天上我生母,姆妈都在听着,萧如书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萧如书反而是冷静了,双手挪开脸庞。
眼神被那些永远不愿回首的记忆折磨的浑浑噩噩。
有些龌龊的事他说不出来,但他经历过。
他也知道他性格有很大缺陷,他算不得一个男人,他很懦弱,但以前不是这样,母亲在世时,即便有人指指点点说他是野种,母亲也会安慰他,教导他,后来母亲下嫁给顾振涛,萧如书一开始是尊重并且也接受顾振涛的。
但谁能料到那是个十足彻底的qin兽!
在他青少年间留下的一些阴影不说了,母亲死后,萧家大权落在顾振涛手里,萧家一族迅速败落,被顾振涛打压得一个一个忍气吞声。
这也包括他。
顾振涛是个心理变.态,母亲未断气之前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没能看见儿子拜堂,母亲就去世了。
这门亲事萧如书不能反悔,女方他没见过,也不爱,懦弱无能地在顾振涛的门楣下生存,他只能娶,娶回家他也尝试尊重女方,对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但洞.房那天晚上就是个巨大的笑话。
醉酒后,妻子不是送进他房里,是送进……
萧如书靠着红木椅,倒在地上,不愿回忆,不愿回忆这一切的肮脏不堪。
后来顾振涛逼着他和不知情的妻子圆房,只有那一次,再后来,萧如书终于逃出那个魔窟,外出教书一年。
回家后面对妻子生下来的儿子,妻子的离奇去世,顾振涛暗地里的嘲笑,说儿子是谁的,说不准呢。
不管妻子的女佣,叶静芳如何劝,如何保证这是他的孩子,他当时再也不肯接受,何况在外也寻到了灵魂上的那份爱情,他走了。
什么也不要不管,的确是一个懦夫的行为,但只有这样他才能逃离得远远的,守着他那份小小的幸福,顾宅那栋形如鬼魅的宅子,再也困不了他,再也不干他的事。
人,是可以活得那么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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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抱着小冰淇淋痛哭不放
萧雪政眼眸赤红,望着这道颓靡靠倒在地板上的身影,说这是他的生父,他心里感到彻骨的羞辱!
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生父,感觉到抬不起头!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血红着眼睛,风霜刀剑般刺过去,“站起来,像个男人,说清楚,什么是不清不楚的种?!你自己斗不过顾振涛,连累我的生母,如今来说我是不清不楚的种?萧如书,逼急了我真把你弄死在今天!凡”
“叔叔!”
施润难过地哭泣,害怕这样的叔叔,同时为他感到无尽的悲哀謦。
可是,怎样不是人,那也是生父,不能这样说话,真的会遭天谴。
“你说!”
“你他妈说不说?!”
萧靳林眼见已拦不住,铁青着脸朝萧如书开口:“父亲!”
萧如书抹一把脸,惨淡笑着缓缓站起来,他不会说出实情,这一辈子心里存在一份愧疚,就是对萧雪政生母杨静深深的愧疚。
那个女人短暂的一生,过的太凄惨屈辱,在顾振涛的变態和他的懦弱里,被蒙被骗被欺负,最后那样结束了自己。
萧如书盯着地板上砸碎的茶杯,一字一句:“对不起,我不爱你妈妈,我另有所爱,顾宅就像一尊牢笼,只要有能逃出去的机会,我一定把握,三十六年前,我把握住了。是我不要你,亲生的我也不要,因为你不是我和我爱的女人生下的。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整个客厅陷入沉沉的死寂中。
空气仿佛被无声的哀默结了冰。
很久,萧雪政胸腔发出震响,鸣颤变成癫狂大笑,凄厉进每个人的耳朵。
他点着头,大笑地点着头,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里,他抄起旁边一把椅子就砸过去:“不爱你他娶她?!男人顶天立地,对一个女人基本的责任和保护都做不到,你跟我说的什么真爱?那个痴傻脑子有病的?是你的真爱?!”
他指着厨房位置,出离了愤怒口不择言:“为了这么个女人你抛弃我妈!萧如书,你比顾振涛还让我恶心!你把我妈丢下,让她呆在那个魔窟里,你知道她都遭受了些什么才自杀的吗?不,她不是自杀,她是……”
萧雪政说到这里,薄唇抿成霜白的直线,下意识没有说下去。
施润小脸惨白。
抓着叔叔衬衫的手指,陡然冰凉,垂了下去。
萧雪政垂着脖颈,再不说话,等他再抬头,眼角的赤红已如死水,抬手捋了把脸,锃冷说道:“给我滚回a市,去我妈和姆妈的坟前,萧如书你给我去下跪,我就考虑把我知道的告诉萧靳林,救救你和你真爱生下的爱情结晶。”
他笑。
萧如书低着头,不做声,这些年他远离a市,心里愧疚那也是一种感觉,他可以自欺欺人,但是回去,回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萧靳林看了眼手机,距离小宝被带走已经一天一夜,萧如书这幅态度,令他失望透顶。
救自己的亲女儿,为什么在犹豫?
萧靳林走上前,“父亲,被绑架的是小宝,你清醒一下!何况当年种种,你也有错,愧对第一任妻子,你该有个交代!别再不管小宝了,你忘了五岁那年,小宝和如姨同时被歹人劫持,二选一的情况下你没有犹豫就选择先救如姨,小宝当时年纪是小,可她一辈子都记得这件事,记得过爸爸为了妈妈不要她,小宝长大后还会做噩梦,即便后来你待她再好,她其实心里还是芥蒂,这一次,父亲,你不要再糊涂,再懦弱好吗!为了小宝,让我立刻下跪我无所谓!父亲,轻重你要分清楚!”
萧如书恍惚被骂醒,神思浑噩,眼睛灰败,缓慢地看向萧雪政,点了下头。
萧雪政只觉得在这里多呆一秒都是恶心,转身看向施润,“去楼上把孩子们带下来。”
“现在就走?”
他皱眉,眼神里的阴鸷没有消散。
施润知道他此刻内心恐怕是撕裂的状态,可她心里存着事儿,她想弄清楚……
但她还是依着他,大事上都依着他,不能让他再难过。
“你等我。”她握了握他的大手。
施润往客厅后面走,下午跟着四叔参观过,记得路,刚走没几步,楼
上传出动静。
小冰淇淋的哭声?!
施润一惊,定了一下,跑上楼。
客厅里,萧雪政显然也听见了,女儿从没哭这么大声,他眉头紧皱,朝楼梯口走。
二楼宽敞,像迷宫一样,下午她跟着四叔在楼下,是佣人把孩子们带上楼的。
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房间,小冰淇淋嚎啕大哭喊着妈咪,妈咪!
施润心都揪起了,发生什么事了?
哭声的回音荡漾整个二楼,施润辨不清楚方向,身后一只大手拽住她,“那边!”
萧雪政牵起她一路小跑,绕过长廊,跑到北边的一间厢房,就是这了。
施润推门进去:“小冰淇淋?”
房间很大,小客厅没人,施润心急地绕过一道屏风,走了几步,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