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完职就该去和温以珩离婚了。
从医院去温以珩公司的路上,往事一幕幕像老电影般在她眼前回放。那些她不愿记起的回忆如今涌上心头她竟然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了,接受伤害,也接受遗憾,她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自由,不被回忆捆绑,可以真正对这座城市说再见,再去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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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以珩背对着天光,指间夹着几张单薄的a4纸,凝眸许久,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梁天和裴熹微是父女……”
“梁天已经不在人世无法做亲子鉴定,但是根据我们查到的,表明他们确实是父女关系。”陈州垂眸答道。
男人眼神飘忽,指尖颤动,那几张纸就这样掉落在了地上。他俊朗的面庞上掠过一丝迷惘:“怎么会这样。”系岛长划。
“还有一个有力证据。梁绝曾想让裴熹微给梁天捐肝,这就说明梁绝也是知道的。裴熹微是梁天女儿,确凿无疑。”陈州坚定的声音砸在温以珩的心上,沉默半晌,温以珩才开口道:“只不过是血缘关系而已,她自小不在梁家长大,温家与梁家有再大的恩怨也扯不到她的头上。”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陈州应声离开温以珩的办公室,却见总裁办公室门口设置着的秘书办公台前的秘书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州皱眉:“有什么事就说。”
秘书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刚才有一个女人来找总裁,但是您说过不让人进我就让她回去可是她突然间就变了个脸色站在那不动,我怎么劝都没用。”
陈州脸色大变,猛地惊醒:“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是不是总裁夫人?”
“我没见过总裁夫人。”秘书为难道:“不过她长得很漂亮。”
陈州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看了看紧闭着的门,拧眉道:“这件事就不必告诉总裁了。”
裴熹微变成梁天的女儿本来就已经够棘手,更别说这件事已经被裴熹微从他们口中知道了。虽说现在温以珩是家主,但是温正岭要是知道温以珩和梁家的人有关系,一定又会重演三年前的事,他不忍再看温以珩受一次重创。
要瞒就瞒到底好了,就当做今天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裴熹微呆滞地立在sq公司的门口,目光朦胧,她怎么也无法去消化刚才听到的对话。明明拼命告诉自己这根本不可能,她从小生活在爸爸妈妈无微不至的爱护里,就算后来母亲哭喊着说恨她让她滚的时候,她都没有怀疑过那么疼她的爸妈怎么会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可就算是这样深深以为着,内心的恐慌还是如同浪潮一般翻涌上来,陈州禀报给温以珩的从来不会有假。
两股势力在她脑海里火拼谁都不输给谁,裴熹微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慌乱地打了一辆车往机场飞驰而去。
115.我们这就回家
这个晚上温以珩没有等到裴熹微,他坐在客厅里一夜,只点了一只小小的蜡烛,火光灭了又亮,只到燃成一摊蜡油。再度归于黑夜。
温以珩打她的号码,得到依然是关机。他轻叹一声,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温顺地躺在他身边。他怕吵醒她便轻手轻脚地洗漱穿衣,也没有叫她起来吃早饭让她多睡一会,一整天,他的思想里都是她,他在忐忑不安,隐隐揣测着等他回去时她是会在家里等着他还是又不知所踪,如果她会还在家里他一定将他们之间的不愉快一笔勾销,只因为昨天夜里她那句哽在哭腔里的“我爱你”。可是他回来推开门,却是空无一人,没有她的踪影。
温以珩自嘲地扯扯唇角,他怎么忘了她那现在那么会伪装。昨夜的那句让他心软的“我爱你”也不过是骗他放过她的罢了。
在一片无声的黑暗里,温以珩拖着步子走上楼,只留下一摊凝固的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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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三年,这是裴熹微第一次回南城。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她的心里却只有铺天盖地的恐惧。
回家的路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条载满香樟的小路,那栋年代久远的单元楼。还有那总是亮着的大红灯笼。裴熹微抬眸看去,她的家的窗户里灯火温暖,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抬步走了上去。
手滑过楼梯的扶手,上面的木漆都掉了许多,一路走上去,脚步在一方灯光的笼罩里停了下来。
包裹着大衣正准备下楼去扔垃圾的裴玥堪堪僵在了原地。她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人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发声:“微微?”系岛私血。
裴玥身后裴母抱怨着道:“也不知道关上门,把冷气都放进来了……”声音渐弱,只因她的视线也固定在了裴熹微的身上。
裴熹微动了动唇:“小姑。妈妈。”
裴玥第一个反应过来,把她拉进了家里便是一个拥抱:“你这个死丫头三年了,都不知道和我们联络!你知不知道你妈和我有多挂念你!”裴玥放开她。眼眶通红。
一别三年,她竟苍老了这么多。
裴熹微心中酸涩,她拂去裴玥脸上的泪珠,喏喏道:“对不起……”
“你来干什么?”裴母怔怔看着裴熹微,她双鬓竟都已斑白,脸上的皱纹是时光的印刻。裴母冷冷的话语让裴熹微微颤,她握紧双拳,脆弱地问出口:“妈……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的亲女儿?”
房间里骤然鸦雀无声,裴玥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熹微,半晌,扬手便是一个巴掌。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裴熹微却是固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母亲,眼泪疯狂地滚落:“妈,我只相信你说的。”
裴母凄楚一笑,瘫坐在了沙发上:“三年前你爸去世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
裴玥睁大了眼睛看着裴母:“嫂子你在说什么?!”
“你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裴母的口气没什么波澜,似乎是在讲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故事一样“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那个是时候老头子正在从外地赶过来,他最喜欢小孩了,每天都在和我念叨他梦到我们的孩子了。我的孩子夭折我痛苦地想去死,但是老头子肯定比我更痛苦。那个时候医生告诉我医院里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被自己母亲丢弃了,那个孩子就是你。”
裴熹微浑身颤抖,抽噎着听裴母继续讲:“我看你生得可爱,偏偏又被我遇到了肯定是和我有缘,说不定就是我那个夭折的孩子的投胎转世呢?比起这些,我更怕老头子伤心,于是我就抚养了你,把你当我们的亲生女儿养,而老头子,直到走得那一天都被我瞒在鼓里。这个秘密,我一守就是辛辛苦苦的大半辈子,老头子走了我才能讲出来,讲出来好啊,轻松多了。”裴母抬着泪眼缓缓看向裴熹微:“你若是要找你的亲生母亲我无能为力,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裴玥先哭嚎道:“血缘有那么重要吗?!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抛弃你的亲生父母?!”
裴熹微兀自盯着地板,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她声音酸涩哽咽,甚至难成完成的句子:“我没有想找亲生父母……我只是害怕……”没有血缘关系,她连最后争取母亲原谅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
裴母抹掉眼泪:“晚了,住在这吧。明天一早我去送你。”说罢自己一个人踉跄着回了房间,裴熹微缓缓移步到母亲房门前,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让裴熹微再度忍不住颤抖。
裴玥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裴熹微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电视机上摆放着的父亲的遗照,还有这个被她搞得不得安宁的家。
三年前是她,三年后还是她。大概她就是这个家的灾难吧。
裴熹微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她长大的家,曾经有爱她的爸爸妈妈小姑。她擦掉眼泪,悄然走了出去,再不敢回头。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回北城的飞机了,她买了一张火车票,坐在候车大厅里,她莫名地想起了那次凌晨两点的出逃。
那天温以珩去医院照看唐佳霏,她赌气一个人跑出来买了一张火车票坐上了回家的火车。那次是去寻求温暖慰藉,这次却是伤痕累累。裴熹微闭着眼,偏是逼回了眼泪。耳边回响起父亲去世时母亲的哭喊,或许她的离开才能还给母亲一个安宁的生活,否则看着她的脸,母亲就要想起自己爱人的离世。
裴熹微打开手机,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温以珩的来电提醒,十点之前他只打了三个,十点之后却是不停歇地打,看着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提示音裴熹微有些慌乱。这时他的电话打了进来,裴熹微不由自主地接起,耳边是他的一声怒吼:“裴熹微你这个疯女人你在哪!”
“我……我在南城。”
“我知道你在南城!”他似乎在奔跑之中,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我是问你的确切位置!”
“这里是南城火车站,我在候车大厅。”
“你站在原地别动!一动都不许动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