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越想越是难过，刚止住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再将脸转回来时，王婆已经将孩子取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雅雅看到，王婆正用夹子往外夹着一块红彤彤的大血块，细看之下，不难看出那血快其实就是一个婴孩儿的！
胎儿的脑袋比拳头稍大些，已经长出了头发，它皮肤暗红且光滑透明，大概三十多公分长的样子，小小的手紧握着，大拇指上能清楚的看到指甲，它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若是正常，借住器械的可以听到孩子的胎音的，可惜，这孩子在娘胎里就已经失去了欣赏这个世界的机会。
随着孩子的取出，青青腹中又出了不少的淤血，还有大块大块发黑的东西，王婆说，那些东西出来了就好，若是没出来反而会坏事的。
王婆给青青清洗好，另换了被褥给她铺盖上，身下垫上了破旧的衣服，事情太过紧急，这边又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所以只得找了破旧的衣服，也省的再出血时弄的到处都是。
随后，王婆又让青青娘找了件旧衣服，将胎儿连同胎盘一起包了起来，她出门将那包着孩子的衣服连同之前换下的血被子一同给了段泓毅，“这个拿到后山埋了吧，趁着天黑，这东西不好见亮儿的！”
这是当地的一种说法，不足月小产了的孩子阴气重，要趁着刚出娘胎就赶紧埋了，可千万是不能在家久放的！被埋了的胎儿也好趁夜转生，再去寻找下一个生命的驻点。
段泓毅双手颤抖的接了过去，他知道，这包着的就是他无缘的孩子！
萧月连忙给他举着火把，两人就去了后山，段泓毅挖了一个坑，临将孩子放进去时又刻意看了一眼，那被包着的是个女孩子，小小的脸，小小的手和脚，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很秀气，长大了一定是像青青的！
他盼这个孩子出生盼了多久？昨天他还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中，他常俯首倾听她的胎动，感受她小小的拳头不安分的在青青腹中胡乱挥动，他曾想着，若是孩子出生，无论是男是女，他都要好好的疼爱，只可惜，她没福气，他也没福气。
他悠悠叹息，伸手抚摸她小小的脸和小小的手，还没有体会道为人父亲的感受，却是要亲手将她掩埋了！
冰凉的泥土一点点覆盖在胎儿的身上，直到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包时他才停手。心里默默念道，希望这小东西能投生在好人家！
当他再回到西屋时，王婆已经处理好了一切离开了，留下的是满屋子的血腥味儿。之后玉生也请来了大夫，大夫一番诊治，开了个药方，让他们回头自己去抓药，随即也离开了。
这大夫是邻村的，也是旁晚才听说了萧家村进了土匪，见这一家没吃没喝的也算可怜，他也没要诊费，就那么走了。
青青此次伤势较重，一来是小了孩子身体严重虚弱，二来是在那寒冷的山里冻了半晌，寒气入体，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难调理好了。
大夫没说，段泓毅却是明白，女人生孩子小产之事他不懂，可其它的病症他还是能号的出来的！
青青还昏迷着，大夫说那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现在全村都没了粮食，想要给她弄些吃的补补竟然也成了奢侈！好在段泓毅今天在山上打到的猎物还在村口院子里放着，他先去将猎物扛来岳母家，又很麻利的将猎物剥皮处理了出来。
萧月先打了盆温水让雅雅泡脚，找了家里的存的蒲草给她止血，又用碎布给她包上，这才算完。
随后又将段泓毅剥好的肉洗了炖了，大家都没什么心情，胡乱吃了几口也就放下了碗筷。
雅雅窝在炕边，直盯盯的望着青青，苍白的脸，微弱的气息，青青是她来这里的唯一理由，若是青青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她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玉生在东屋收拾着，顺便烧了一把炕，这天都亥时了，反正人都没事，先睡了再说，刚才去邻村的一通跑，真是要累死他了！
萧月也去了东屋，日子总是要继续下去的，该收拾好还是要收拾好的，总不能因此就生活了吧？
青青娘坐在炕上一阵叹息，“接下来可该怎么办？村里遭了这么大的殃，如今户户都没了吃的，眼看又到年根儿了，唉，青青又是这样子，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岳母放心，总会有办法的。今天打的猎物够咱家吃上两天了，明天我再上山去，打了猎物趁着年前还能卖上些银子，然后换些粮食，好赖也是能先把年过了的。”段泓毅说道。
第46章 难熬的一夜
“只是，这些日子怕是要在岳母家叨扰了，我上山的时候，还请岳母多照顾着点青青。”
有段泓毅上山打猎，日子自然是能过的下去的，唉，就这么着吧！幸亏今天在镇上还买了些年货，小米、红薯、萝卜、豆子、干菜、一条猪肉和一只鸡，这将就着也是能熬到年后的。
算起来，村里的人家都被土匪抢了，在镇上买的年货也都够吃上几天的，可几天之后呢？这要等明年开春种粮，在等秋天收粮，整整大半年的时间，怎么熬？
“唉！也只能这样了，青青是我闺女，平日里再怎么打骂也总归是我闺女，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着。”
段泓毅虽听岳母这么说，心里依旧是有些担心的，可青青的情况很是危机，他必须要想办法弄到些草药才好，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儿，他心里难过万分，那苍白的脸让他不忍再看！
天也确实不早了，于是开口说道：“岳母今天也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
青青娘穿了鞋下炕，然后让萧月将东屋的炕烧了，晚上就让雅雅跟着也住了东屋。
雅雅本想留下照顾青青的，又觉得有段泓毅在，好像显得自己多余了，于是下了地一点一点的往东屋挪动着，青青娘见了伸手就将她驮在背上背到了东屋。
雅雅不可思议极了，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她在这院子住了近两个月，平日里青青娘总是有事没事找点事的，今天怎么会对她这么好？还亲自背她回东屋？
“婶子，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挺沉的呢！”
青青娘不肯，硬是将雅雅背到了东屋，“你是个好闺女，婶子愿意出力背你。”
雅雅不懂，青青娘自然也没说，在山坡之下，她们俩遭狼袭击，雅雅不但没有丢下青青独自逃命，反而是扑在青青的身上，她那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青青呢！
王婆给青青清宫，雅雅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不但不回避，反而帮着王婆给青青清宫，她说，她和青青是好姐妹，青青有事她不能不在跟前儿！
雅雅狼口下护着青青是重义，病重跟前儿守着是重情，青青能认识这么个重情重义的姑娘，真是她的福气！
这些话青青娘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她爱财，还很凶，可并不代表她就是铁石心肠的人！
雅雅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突然之间，她感觉，青青她这个娘亲好像也挺不错的！
西屋里，段泓毅坐在炕边怔怔的看着还未清醒的青青，她呼吸极其的微弱，他就这么坐在那里，不敢睡，他怕半夜里她再有什么变故。女人生孩子就如同阎王殿中走了一朝，她能不能挺的过来呢？
下地熄了蜡烛，摸黑又在青青边上铺了被褥，躺在她边上，闻着屋里还未散尽的血腥味，他的心再一次揪到了一起。
一夜里，他每隔一会就要伸手来探她额头的温度，后半夜，青青果然是发起热来，段泓毅只得用凉水打湿了棉布为她降温，他真是痛恨自己这个时候竟然连稍好些的草药都买不起！
心里不停的念叨，眼里满是期盼，他只求她能快些醒来，他只求她能坚强的撑过这一劫难，未来的日子，他只想跟她一同走下去……
天快亮时，青青的体温终于不是那么烫手了，一夜未眠的段泓毅顿觉疲惫，但还是硬撑着起来，收拾了下，将被褥叠好，将乱七八糟的东西规整了下，烧了些柴，把昨晚剩下的肉热了下，随便吃了些就出门了。
虽然他很想陪在她身边，可是他必须要再进山一次！家里岳母定然会好好照顾着，青青的草药和这一家人的吃喝，可全都指着他能多打些猎物回来了！
东屋里，雅雅低声哭了半宿，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只知道后半夜里全是噩梦，土匪的蛮横，野狼的獠牙，惊心动魄的逃命，吓的她尖叫连连，半夜醒来就一直睡不着了。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她依旧是担心受怕，忍不住就轻轻低泣起来。
青青娘却也是没有睡的，听到雅雅哭，开口问道：“雅雅，怎么不睡了？”
“婶子！我好害怕，我满脑子都是那些土匪抢掠横杀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那群狼要吃我们的样子，还有我被……”雅雅情绪有些激动，说到一半却又觉得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对不起，把你也弄醒了。”
青青娘低声叹息，说道：“唉，傻闺女，婶子哪里睡的着啊？青青是我十月怀胎生的闺女，她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你说我怎么能睡的着啊？”
